電車哐當作響地開過香港繁忙的商業區，每天提醒着人們這座城市慢節奏的殖民地歷史。但對於石塘咀屈地街電車廠——香港電車主要的生產與維修中心——的員工而言，電車是他們在車間辛苦勞作的產物，是他們手藝的結晶。
工人們愉快地用水管沖洗一輛停泊的電車外部，而在另一側，工程師們正在切割和捶打金屬。鋁板和發動機部件堆放在倉庫各處，生鏽的工具和機器看上去就像已經用了幾十年。平均而言，這家車廠每月生產一輛電車。
「車隊現在使用的部分電車從1950年代就開始營運了。到了80年代，香港電車開始更新車隊，從第五代車型更新到第六代車型。」香港電車財務主管、香港會計師公會會員盧嘉寶說。「我們保留了唯一一輛第五代電車作為普通客運電車。電車粉絲經常追在這輛電車後面拍照。」她補充道，她指的是120號電車。
香港電車於1904年投入服務，現有一支由164輛電車組成的車隊，包括其獨具特色的1920年代風格開篷觀景電車，以及兩輛分別為綠色和紅色的派對電車，供遊客和私人租用。
大多數本地人都會乘搭雙層電車——人們暱稱它為「叮叮」——是因為它的價格親民（成人票價為2.3港元、長者票價為1.1港元、小童票價為1.2港元），而且便於短途旅程。「每250米就有一站。電車也很環保，因為它不排放路邊廢氣。」去年4月加入香港電車的盧嘉寶說。
儘管在這座瞬息萬變的大都市中，電車一直很受歡迎，但也有人批評它速度太慢，甚至指責它造成了中環的交通堵塞。2009年，香港電車被RATP Dev Transdev Asia收購，它是兩家公共交通領域的全球領導者RATP Développement（一家法國政府控股的交通集團、巴黎地鐵的營運商）和Transdev Île-de-France（一家法國國際私營公共交通營運商）成立的合資企業。公司一直專注於將舊電車現代化以面對來自地鐵系統延伸和私家車數目增加的競爭。日均電車乘客人數從2011年的220,000人下降到去年6月的185,000人。
「西港島線開通以來，我們的乘客量實際上下降了約10%。此外，道路車流量增加使我們的電車速度降低了近三倍。」盧嘉寶說。她補充道，根據公司統計，在設有專用電車道的金鐘，電車速度可以達到每小時22公里。但在沒有專用電車道的跑馬地，電車速度會下降到每小時2公里。「因此電車不是交通堵塞的原因，而是受害者。」她說。「隨着地鐵西港島線和新中環灣仔繞道的開通，將騰出更多道路空間，我們希望政府考慮繼續設立更多電車專用道。」
另一個障礙是該公司正在進行位於時代廣場的變電站搬遷，盧嘉寶稱，這一舉措預期將花費3000多萬港元。「由於增加了這項財務負擔，以及不斷攀升的營運成本，我們需要繼續投入資源和努力，加強我們的服務，以滿足乘客的期望。」
「叮叮」的轉型 推出實驗「冷氣電車」
香港電車現在正在營運第七代電車。由於鋁質車身結構比木質車身結構更耐用，因此新型號電車騰出了更多車廂內部空間，並裝設了節能LED燈。迄今為止，164輛電車中有58輛為新型號電車，盧嘉寶稱，香港電車承諾每月增加一輛新型號電車。「這是我們努力提供更優質服務、吸引更多人乘坐電車的方式之一。」
盧嘉寶質疑一般人認為電車是香港長者所乘搭的交通工具的印像。「實際上，年輕一代也乘坐電車。去年，我的一些朋友告訴我，他們玩Pokémon Go時會乘坐電車，因為電車沿線的信號覆蓋良好，而且速度適宜。」盧嘉寶說。「你可以抓到Pokémon Go裏的精靈，而且電車是從西端到東端的一種非常實惠的交通方式。」
為長遠考慮，這家香港歷史最悠久的交通服務公司去年積極推出了一系列升級服務，以保持地位、吸引乘客。去年1月，該公司推出了其第一個觀光電車項目「電車全景遊」專為遊客和本地人提供真正「休閑無憂」的乘車體驗。
2016年4月，它與交通應用程式Citymapper合作，提供免費的實時營運資訊，成為第一家推出此舉措的本地交通營運商。「我認為這可以吸引更多年輕人。你可以看到下一輛電車何時到站，從而更好地規劃你的行程。」盧嘉寶說。
1個月後，該公司推出了一項降低高峰時段候車時間的技術計劃。「我們做的是收集乘客數據，分析何時為高峰時段，哪部分電車線路的需求最高，以便我們增加在這段時期和這個地區的發車頻率，以降低車廂擁堵。」盧嘉寶說。「我們推出這項新計劃後，乘客量有所上升。」她補充道，該營運商還與香港中文大學合作，設計了一個電車調度內部實時優化工具。
去年6月，該公司推出了帶空調的實驗「冷氣電車」更多冷氣電車預計將從2018年開始投入服務。然而，不僅為保持電車能與時並進而有所壓力，而且還需要維持電車原有模樣及保留懷舊元素。「有些乘客寧願不要冷氣電車，說他們喜歡從敞開車窗吹入的夏日微風。他們擔心冷氣電車帶走乘電車的休閑感，但我們將盡可能保持電車的原有風格。」盧嘉寶說。「即使我們推出新的冷氣電車，也不會覆蓋整個車隊，而是佔20%。這是為了在滿足乘客期望與必須讓電車更具現代風格的現實之間取得良好平衡。」
穩中求進 更換路軌
電車面對的另一個現實是沒有政府補貼、低廉的固定票價和需要巨額投資以維持營運取得利潤。
鑒於銅鑼灣變電站搬遷的費用昂貴，盧嘉寶說，該公司正忙於審核其財務狀況並「密切監測各種營運挑戰對業務的影響。」
儘管電車以引人注目的車身廣告聞名——「有些電車粉絲會因為廣告而乘電車。」盧嘉寶說——但廣告並不是電車的主要收入來源。「去年，隨着中國內地經濟放緩，廣告收入下降了近15%。廣告的波動很大，因為它對於多數公司而言是一項奢侈的開銷。今年我們在這方面仍將面臨挑戰。」她說。
電車車票是該公司主要而穩定的收入來源，而勞動力成本是主要的成本來源。「我們公司約有630名員工，約半數為司機。其他成本來源為承包商成本，如清潔成本、軌道維修成本、電力成本以及修理和維修所需的材料成本。幸運的是，我們的財務狀況依然健康，沒有任何外部補貼或貸款。」
這些將發生改變。上個月，香港政府稱將對該公司的一項電車軌道更換工程提供配套補貼，該工程將用新技術更換約2.4公里電車軌道，以降低更換電車軌道對交通造成的影響，並為乘客提供更舒適的服務。盧嘉寶說，這將是該公司獲得的第一項政府補貼。該公司已經計劃進行一次大型軌道檢修，包括在軌道上使用降低噪音的「路軌塗層技術」並於去年在筲箕灣電車總站完成了試點更新工程。
撰寫本文時，香港電車正在向政府提交建議，在某些地點優先更換軌道減震材料。「有一天，我去筲箕灣查看路軌塗層。看完後，我對情況更加了解，並在做預測和預算時銘記於心。這就像回到中學上科學課一樣。」
保育電車文化 意義非凡
盧嘉寶還在RATP Dev Transdev Asia擔任亞洲地區管理職務，該公司在孟買和首爾經營地鐵線路，在中國經營公共汽車業務，在菲律賓經營電車業務。「我還必須管理這些國家的投資，並努力在這個地區找到更多的增長機會。」她說。
進行橫向思維以識別複雜問題、製定解決方案的能力對盧嘉寶而言很有價值，而作為公會專業資格課程工作坊的導師，她設法將這些技能傳授給未來的註冊會計師。「這門課程強調培訓個體思考過程的重要性。例如，作為部門主管，我必須在沒有以往案例參考的情況下處理不同的意外情況，因此對我來說，重要的是利用過往的職業經驗分析新情況，以找到解決方案。」她解釋道。「對我而言，工作中的演講技巧和團隊合作也很重要。」
盧嘉寶的職業生涯始於在普華永道會計師事務所做審計。通過註冊會計師考試後，她轉而擔任一家上市製造公司的集團會計師，直到重新成為一名專業的執業會計師，這次是在安永會計師事務所。「由於我在商業領域獲得的經驗，令我對審計更了解。當我回歸審計工作時，我更喜歡它。」她說。「一年半後，我成功獲得去倫敦的借調機會，這是我一直希望的，因為當時的五大會計師事務所校園招聘總會提到海外工作機會。」
盧嘉寶在倫敦遇到了她現在的丈夫。他們有一對四歲的雙胞胎女兒。她於生產後休業兩年以專心撫養女兒，後來加入了和記港口控股（現在的和記港口）擔任財務經理，之後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香港電車的職位。「電車是香港最具代表性的標誌，我想為保育這項產物而出一分力。」從20歲起就經常乘搭電車的盧嘉寶說。「而且，我認為由於2009年的收購產生了新舊結合，我相信我們現在可以為香港電車做更多事情，包括改善內部控制和財務相關流程。」
曾於執業界和商界的不同公司任職的盧嘉寶，認為電車公司工作是她最有成就感的經歷。「我珍視在這裏與我共事的人的關係。他們中許多人都在這裏幹了30多年，因此這就像和家人一起工作一樣。」她說。「我很樂意為社會做些事。」
原刊於香港會計師公會官方雜誌A Plus 2017年第2期，本社獲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