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社交媒體的現象

網民留言既毋須實名示人,除去暴露身份的後果,亦免卻人前侃侃而談的壓力。這種便利,造就了很多信口雌黃和不負責任的言論,社交媒體亦因而成為了多人的發洩渠道。

早前灼見名家刊登了我一篇文章〈中華文化之江河日下〉,得一眾網民關注。拙作旨在回應龍應台先生及韓晗先生,指出「武漢加油」作為口號並無不妥以及群眾通俗實屬稀鬆平常。當然,睿智的網民慣於忽略文章重點,而聚焦於文末對日本來禮的回覆,並抨擊我「無禮」、「有才無品」及「窮酸秀才玩弄文字遊戲」等。我本來覺得,市井之徒眾多,實難以費神逐一回應;加之光陰荏苒,若耗在化外之民身上,哪怕僅為絲毫,亦不值得。因此,我從不回應任何評論。不過,有友人進言,道我應撰一文說明何以對所有留言不加理會,免生誤會;且從此不必再作解釋,一勞永逸。我聽罷,甚覺有理,故特此文章談一下我對社交媒體的看法。

網路世界是市井小民的聚集之地,他們於此汲取資訊,亦在此發布資訊。他們於鍵盤上隨意打完寥寥數字,彈指可發;既毋須實名示人,除去暴露身份的後果,亦免卻人前侃侃而談的壓力。這種便利,造就了很多信口雌黃和不負責任的言論,社交媒體亦因而成為了多人的發洩渠道;網民在此人性盡現,肆意批評,但求一己之快。社交媒體上的言論自由,就是滑稽螻蟻都有發言權,都有一席位嘩眾取寵,都有機會妖言惑眾。

禮尚往來,有何不可,又何須大驚小怪?

就以拙作為例,且莫說其主旨並非奚落日本及以怨報德,網民對文末亦諸番曲解。其中一位老先生闡明「山川異域,風月同天」乃我國一代高僧鑒真大師往日本弘法時,感動題下的詩句,並非自日本來語挑釁。我實在不明所以。首先,我早知道該詞非出自日本人筆下,而是我國高僧之作。那又待何如?我見龍應台先生與韓晗先生嘲諷國人只會喊「武漢加油」及見「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則啞口無言,就代為題詞作對──「漢夷無疆,雲星共賞」,且一和鑒真大師高作,道縱使山水有別,兩地人民仍可同賞星月,僅此而已。其中並無任何對大師的不敬之意,問題何在呢?又何來羞愧呢?拙作事源韓晗先生的文章《為什麼別人會寫「風月同天」,而你只會喊「武漢加油」?》,想網民定必未曾翻閱便匆匆評論,方造成這般誤會。我奉勸這些人懸崖勒馬,為時未晚。況且就當我詞回應日本方,又有何不妥?雖「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出自鑒真大師筆下,但今經由日方引用,已成中日兩地人民交流;所以我們作詞回應,禮尚往來,有何不可,又何須大驚小怪?這位老先生不甘寂寞,但求語出驚人,老而若幼,委實可惜。還望老先生閱讀時詳作理解,查根究底,自重。

我見龍應台先生與韓晗先生嘲諷國人只會喊「武漢加油」及見「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則啞口無言,就代為題詞作對──「漢夷無疆,雲星共賞」。(網絡圖片)
我見龍應台先生與韓晗先生嘲諷國人只會喊「武漢加油」及見「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則啞口無言,就代為題詞作對──「漢夷無疆,雲星共賞」。(網絡圖片)

回禮怎地反成無禮呢?

又見網民道「或許廖兄你文技高人一等,但人品呢?天淵之別。也多得這位廖公子,怪不得別人看不起中國人」及「鄰國雪中送炭,國人不知感恩,反玩弄文字遊戲;這不代表『我中國技高一籌顯大國威儀』,而盡見中國狹隘的民族主義與窮酸秀才味」。這我就更不解了,回禮怎地反成無禮呢?若僅回「多謝」二字,恐怕又要遭龍韓先生揶揄我們詞窮了。更有網民引用我早年新聞,予我人身攻擊,卻與我論品,着實無稽。有道「漢夷無疆,雲星共賞」平仄未能全對,在此我就順道講述一下自己的文學觀。很多人都依靠字典校對平仄或逐字反覆上網核實,我則純粹憑藉記憶與感覺劃分音律。文學能夠儘量從古,盡依格律,固然大善;但我決不會因律失意,此乃寫作大忌。的確我曾說現代文學格律杳然,並非文學;然我亦不會盲守格律。若至「意」與「律」之爭,我會斷然選擇前者。換言之,新文學與古典文學之間,我取中庸,保留一點可塑性。文學本就是藝術創作;為何前人能為格律下定義,今人則不可稍作更動?萬變不離其宗即可。

意圖不善的批評實屬等閒

網絡上充斥着反智評論,以拙作為例,可見一斑;明明重點是回應韓晗先生之文章,網民卻批評為立心不良,侮辱日本。我撰文已有些日子,也見怪不怪;面對公眾,更需習以為常,當一笑置之。人性本惡,本就喜愛肆意指摘;加之現今社會撕裂如斯,人人互相仇視,非我即敵,戾氣逼人,早已到你死我亡之境。因此意圖不善的批評實屬等閒,我亦司空見慣;縱使這種惡意批評富有建設性,終難免偏頗。有友人表示憂慮,恐我如早前那些扛荷不住流言壓力的人般輕生,喊我不如隨波逐流,我連笑斥荒唐。胡適有言:「獅子老虎永遠是獨來獨往的,只有狐狸和狗才成群結隊。」叔本華亦說:「要麼孤獨,要麼庸俗。」從者多寡,從非重點。如果單純賺取呼聲,我大可恣寫陳腔濫調之作,或索性成為左膠;甚至高嚷一句政治口號,附和者都會比拙作多。迎合大眾,是最簡單不過的事。又有友人義憤填膺為我抱不平,認為網絡世界必須整頓,不可繼續淪為政治宣傳工具;我則笑道,自古以來任何媒介都是政治宣傳工具。他又云言論自由的基石是「忠誠的反對派(loyal opposition)」,即縱使反對現任內閣,但仍然忠於權力架構。然而,無知下民指手劃腳,誰管你什麼「忠誠的反對派」?何況,他們要的就是鋪天蓋地的改朝換代,與舊時代切割;言論激進亦成為他們的賣點。若以為這些人會自我約束甚或善意評論,就實在天真得可愛了。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獅子與瘋狗的故事亦告訴我們,爭未必得,讓未必失;況且跟一條瘋狗去爭,有失風度。如果我們駐足還擊每一個朝自己扔石頭的人,就永遠邁不開步伐前進,更遑論抵達終點。三教九流,言之無物,何足道哉?因此恕我難苟同一位友人處置社交媒體的方式;他是位公眾人物,但堅持回覆每個網民的留言。對於這些不加了解就擅作批評的人,根本不需理會;而耗時如此,即便特聘人員代而為之,也難收效。當然,若是善意批評,就算自己遭唾幾近體無完膚,亦當接納;只是這不可能存在於網絡世界,特別是社交媒體,尤其於近年。這就是我從不回應評論的原因。

作者簡介:廖浩鍇(Ho K.V. Liu),字抱玉,號帝江、驚鴻,筆名浩林。吟遊詩人、專欄作家、《超級菁英論》作者、英國留學生俱樂部COLUMNAE百岳以及香港青年學生組織莘火言碑創會會長及召集人。現為大學生,尤痴愛中國文學,喜好創作詩詞歌賦;最喜愛自己的文學作品為《香冷兮歌》。自詡為荀子之後,理想是匡正禮樂,扶持社稷。人生第一本拙作為《士子論道—兩鴻鵠雲遊邱壑》。目標是成為政治理論家、哲學家、思想家和文學家,並成為尼采《超人論》中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