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看畫家們《無題》(Untitled)的作品,見怪不怪了,且欣賞「無題」的弦外之音,能給觀眾思考的空間。原本題材一看便知的, 還是說「無題」,平添了一些觀賞的可能。奇怪是文學作品多用筆名,且是刻意的,卻甚少有「無題」的文章。相反看來,畫家卻多用無題,少用佚名。何解?
過去文章是經世大業,如果選擇用假名,一時「伯」爵,一時「中環佳麗」,總像事有蹊蹺。說「文責自負」的人是豪氣的,認為此舉理所當然;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要人掩藏自己真實的身份,讓人到處打聽那執筆的到底是誰?那當然是跟文章的內容和讀者可能產生的反應悠關。
十九世紀丹麥哲學家祈克果曾於1843到1847年間,以假名發表連串寫作。他選用的名字還加上稱號,包括法官、醫生或神職人員,以掩人耳目。這些文章攻擊當時的丹麥國教天主教,批評時人的宗教信仰膚淺刻板,缺乏真誠,且麻木不仁。如果讀者知道是他寫的,他會受到極大的社會壓力,但他對用假名發表有更好的解說。
以筆名寫作反諷意味強
時下的媒體有不少兩面人,說的是一套價值,內心相信的是另一套。這些人的解說以辯論比賽為例,說如果抽中了反方,便得從反對的一方抗辯到底,個人的看法如果相反都會暫時擱置,不宜在進行辯論時流露。祈克果則以小說為例,說用假名者就如小說中的一個角色,因應這個人物的身份說話,想法並不等同於小說的作者。他其後更說如果寫作目的不停留於感性層而是進至倫理或宗教層,那寫作的手法便更應直接一些,務求更好的溝通效果。這似乎在說筆名或假身份,更能讓作者的真實感受及觀點傾盤而出。
有說使用筆名或虛假身份的寫作,反諷的意味很強,寫作方法亦更自由。反諷的必須性和樂趣,祈克果亦素有研究;他於撰寫博士論文的時候便以蘇格拉底的反諷為參考,探討反諷的本質。一個人如果出身的年代不容於他作個人的獨立思考,那反諷者便先酬唱着,不去理會他人對自己的想法。
蘇格拉底的獨行,便在於他什麼都不參與也不表態,非完全置身事外但亦不同流合污。他甚至不想因為跟他人建立了關係而影響判斷,而任由他的人際關係停留而不進一步發展。但他並不隱沒於群眾,借群眾為擋箭靶,作狠狠而無理性的批評,或偶然向受批評者放一記悶棍或冷槍。他挺身而出,單打獨鬥,發揮他的反諷精神,甚至行不改名。
祈克果的名句:「群眾是虛妄的。」與其躲在群眾的背後,不如在人前實踐個人的反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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