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從德國慕尼黑返回倫敦,尚有一天才轉機返港,當然把握最後機會,繼續尋蘭。
歐洲大部分地區是寒帶及溫帶,故蘭花的類屬以地生蘭(Terrestrial Species)為主,當中最令筆者着迷的莫過於杓蘭屬(Cypripedium)、紅門蘭屬(Orchis)及蜂蘭屬(Ophrys)。
杓蘭屬花朵碩大,造型獨特,有觀賞價值,加上在我們亞熱帶地區栽培困難,故鮮有機會觀賞。幸好今次歐洲之旅,在倫敦切爾西花展(Chelsea Garden Show)(圖一)、英國皇家植物園(Kew Gardens)、奧地利梅爾克修道院(Stift Melk)及德國慕尼黑植物園(Botanischer Garten München-Nymphenburg)均有機會接觸相關人工栽植的杓蘭,而在德國國王湖(Königssee)野外的邂逅,更令筆者興奮莫名。
筆者於2015年前往東京巨蛋(Tokyo Dome)參觀「第25屆世界蘭展日本大賞」,大會首度展出紅門蘭屬(Orchis)(圖二)及蜂蘭屬(Ophrys)(圖三)。紅門蘭屬(Orchis)中以意大利紅門蘭(Orchis italica)最廣為人知,其花被片為頭盔狀,有暗色條紋,造型就像一個戴着草帽的裸體男人,故別稱「裸男蘭」,曾在花邊趣聞中出盡風頭,更有人穿鑿附會說──如果男性不專一,下一世就會變成這種「裸男蘭」,在人前出盡醜態後,就枯萎凋零。蜂蘭屬(Ophrys)更是生物學家研究的寵兒,蜂蘭為了吸引雄蜂傳播花粉,其中一片花瓣會演化成雌蜂的模樣,連唇瓣上的特殊斑塊與顏色線條,甚至絨毛,也維妙維肖,蜂蘭更會散發出雌蜂荷爾蒙的味道,吸引雄蜂靠近交配,從而達到更高的授粉機率。此外,蜂蘭屬花朵造型活像一個「笑哈哈」,故又被傳媒暱稱為「最快樂的蘭花」。
英國「母親河」旁的自然保育區
筆者在出發前,曾在網上搜尋上述兩屬的花期,知道紅門蘭屬的花期在4至6月,蜂蘭屬則在6至7月,剛好跟筆者的歐遊日程吻合。筆者再仔細研究兩屬在歐洲野外的分布,最後鎖定了是次歐洲尋蘭的最後考察地點──英國倫敦市郊泰晤士河畔自然保育區。筆者在有關自然保育區網頁得知,管理單位定期會招募義工前往保育區除草,以免雜草太多,影響當地蘭花的生存。筆者當時十分慨嘆,不知香港的蘭花保育工作何時會做到如此「到位」呢﹖
泰晤士河(River Thames)橫貫倫敦與沿河的十多座城市,是英格蘭最長的一條河,被稱為英國「母親河」。雷丁(Reading)在倫敦西南面,筆者在雷丁附近的泰晤士河畔的自然保育區漫索,延續尋蘭之旅。筆者在Google地圖的指引下,從火車站出發,花了半個小時,抄小徑直入自然保育區的外圍。
甫進入保育區的門柵,向上望已看到一群熟朋友在乾草坡上向我招手(圖四)──紫斑掌裂蘭(Dactylorhiza fuchsii)(圖五)。走近草坡,發現舊友群中竟有新知混集其中──掌裂蘭(Dactylorhiza elodes)(圖六)、手參(Gymnadenia odoratissima) (圖七)及倒距蘭(Anacamptis pyramidalis)(圖八),其中後者更是筆者首次發現的蘭屬。
在眾多粉色花朵中,筆者在草叢發現一株素白的花芽(圖九),隨後在附近找到數株已開素色白花的植物,細心觀察及對照後,確認是罕有的掌裂蘭白變種(Dactylorhiza incarnata alba)(圖十)。
冷不防又認識了一位新朋友,真令人振奮!
筆者5月下旬到達倫敦,先後參觀切爾西花展及英國皇家植物園,接着前往奧地利及德國考察,故重返倫敦時已是6月上旬。紅門蘭屬(Orchis)主要的花期雖在4至6月,可是筆者在自然保育區的草坡流連了大半小時,仍未有發現,心想相關蘭屬的花期可能提早了,因此「裸男蘭」早已花落凋零。
由於蜂蘭屬的花期在6至7月,筆者仍心存希望,繼續向保育區的斜坡進發。
越過另一門柵,迎接我的是另一位知交──對葉蘭(Neottia ovata)(圖十一),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筆者當時正在舉機拍攝對葉蘭,在轉換焦距時,瞥見斜坡左上角有幾叢植株高大的植物在鐵絲網旁佇立(圖十二)。筆者拉近焦距,發現相關植株的花苞已經枯萎,故無法確認類屬,但心中開始蘊釀一個想法。
為了證實上述假設,筆者走到斜坡的邊陲,逐一觀察,終於在其中一株中發現一朵尚未完全枯萎的花朵──花被片為頭盔狀,花瓣像裸體的男人(圖十三),果然是紅門蘭屬。
保育區網頁載有一段紅門蘭天然雜交新品種的資料,網頁內容指出,在2006年,區內出現了一個由Orchis purpurea 及 Orchis simia天然雜交的新品種,花期在5月至6月,後來被確認為獨有品種(endemic species)( 因歷史、生態或生理因素等原因,造成其分布僅局限於某一特定的地理區域而未在其他地方中出現的物種)。筆者對照後,亦確認相關蘭株正正是紅門蘭天然雜交種(Orchis purpurea x Orchis simia),雖然蘭株已開到荼蘼,果實纍纍(圖十四),只剩下一朵殘花在眺望泰晤士河,但畢竟是筆者在野外第一次見到「裸男蘭」,心中的喜悅難以名狀。
希望找到蜂蘭
喜悅之餘,筆者尚未忘記此行另一目標──蜂蘭屬。
筆者在斜坡花了近兩個小時地氈式搜查,仍未見蜂蘭屬的踪影,當時筆者有一絲動搖──難道今年的花期延後了。當時更曾想過,欲前去鄰近另一個保育區尋找,但時間不許可,唯有在原地繼續尋找。不久,再見到一個門柵,心想應該是保育區最後一個區域了。行行從行行,筆者到達了山棱線,發現環境比之前兩個區域明顯不同──這裏光照更充沛,空氣更流通,似乎更適合蜂蘭屬的生長環境。筆者沿着山路兩邊張望(圖十五),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靠山那邊草叢「萬綠叢中有一點紅」(圖十六),撥開草叢,定晴細看,不就是我「夢寐以求」的蜂蘭(Ophrys apifera)(圖十七)!美夢成真,除了跟蜂蘭相視而笑外(圖十八),筆者也情不自禁來個深情自拍(圖十九)。
隨後,筆者在山棱線附近草坡,陸續發現不同的蜂蘭族群,均是同一品種(Ophrys apifera),為數約近半百,不少植株的花苞尚未張開,相信是花期剛剛開始,若在兩星期後前來,數量應會更多,場面應更為壯觀。筆者在場觀察,未見蜂蘭「招蜂引蝶」,卻發現一隻背部跟蜂蘭唇瓣斑紋相近的小昆蟲正跟蜂蘭「熱情擁抱」(圖二十),後來在網上問過不同朋友,均以為這隻小昆蟲是雙翅目(Diptera)大蚊科(Tipulidae)。文獻記載大蚊科是其中一種蘭科植物的授粉昆蟲之一,常見於水邊或植物叢中,不叮咬人畜。
草坡上,除了蜂蘭及手參外,筆者再沒有發現其他蘭屬,唯有帶着依依不捨的心情跟蜂蘭揮手道別(圖二十一)。筆者離開時,採用繞着泰晤士河畔的途徑返回火車站,時間雖多花了一倍,但能夠沿河畔散步,也十分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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