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2015年曾先後兩次前往台灣野外賞蘭,分別在南投彬林溪、桃園拉拉山及嘉義阿里山進行考察。前兩地有識途老馬帶領,加上天氣良好,同行人數又多,因此收獲甚豐──共發現45個不同品種;到阿里山則是孤身考察,加上天氣不穩定,發現的品種不多,故當時已有重訪的念頭。
筆者於2016年9月提早退休,早在暑假前已計劃好退休前後的活動。8月底寧夏銀川舉行中國第九屆中國花卉博覽會精品蘭花展,筆者當然欣然參加。舊同事及舊生9月初「吹雞」前往東北亞第一高峰台灣玉山(海拔3,952米)攻頂,玉山海拔太高,蘭科植物分布應該不多,但機會難得,故亦樂意接受挑戰。暑假期間,筆者在臉書(Facebook)認識了一位台灣的退休教師,對方是台灣原生蘭花的愛好者,近年在阿里山開設營地供遊客租用,並為遊客設野外導賞服務。跟對方聯絡上後,找了幾位相熟蘭友,預約了10月底的營地租期,並在淘寶「淘」了帳篷設備,展開了重訪阿里山之旅。
考察後忙於籌備12月初的蘭展,故未有及時撰文記錄,2017年初開始,外遊不斷,直至香港蘭花節2018的工作告一段落,筆者才有閒暇整理相關資料,撰文作記錄。
重訪阿里山
我們一行六人,在台中旅館跟阿里山營地營主會合後,即驅車前往阿里山營區附近考察。首先,在路旁大樹向我們招手的的是溪頭風蘭(Thrixspermum saruwatarii)(圖一)、鳳蘭(Cymbidium dayanum)(圖二)、厚葉風蘭(Thrixspermum subulatum)(圖三)及烏來捲瓣蘭(Bulbophyllum macraei)(圖四);到達目的地,我們下車跟隨營主走進山坡,陸續發現不少地生蘭的品種,計有︰脈羊耳蒜(Liparis nervosa)(圖五)、心葉羊耳蒜(Liparis cordifolia)(圖六)、黃唇蘭(Chrysoglossum ornatum)(圖七)、馬鞭蘭(Cremastra appendiculate)(圖八)、裂瓣玉鳳蘭 (Habenaria polytricha)(圖九)、凹唇軟葉蘭(Malaxis matsudae)(圖十)及短穗斑葉蘭(Goodyera bifida)(圖十一),其中雖然只有心葉羊耳蒜及裂瓣玉鳳蘭正值花期,但各種地生蘭的族群龐大,生趣盎然,對筆者了解地生蘭的生態有很大裨益。
我們在山坡上意外地發現屬氣生蘭的牡丹金釵蘭(Luisia teres)(圖十二)及香莎草蘭(Cymbidium cochleare)(圖十三),前者在樹腳發現,相信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後者是從倒下來的樹幹找到,由於香莎草蘭在台灣只有零星的分布,而且生長在高樹上,能夠有機會近距離「一親香澤」,縱然不是花季,筆者也要來個抱擁合照(圖十四)。
離開山坡,營主驅車準備返回阿里山營區,途中營主似有發現,把車停在路邊,向我們指示樹上蘭花的位置,原來是扁球羊耳蒜(Liparis elliptica)(圖十五)及龍爪蘭(Arachnis labrosa)(圖十六),前者在香港也有分布,後者卻是香港比較罕見的大型氣生單莖類蘭花。既然下了車,我們跟隨營主走進一條小路搜尋蘭蹤。營主在一個樹叢的樹幹前停下來,並向我們招手,原來他發現了小蜘蛛蘭(Taeniophyllum glandulosum)(圖十七)。小蜘蛛蘭植株大小只有2至5公分,莖極短且不明顯,葉極短,成株甚至完全無葉,植株以根系為主,具葉綠素,可吸收水分並進行光合作用。由於其氣生根放射式攀緣在樹幹上,好像蜘蛛的足部,故得名。筆者也是第一次在野外見到如此構造的蘭科植物,當然要細心觀察,正在入神之際,忽然聽到營主歡呼的聲音,原來他有一項新的發現──溪頭豆蘭(Bulbophyllum chitouense)(圖十八)。溪頭豆蘭是台灣特有種,野外群體稀少,通常自花授粉,不容易見到真正花開美顏,而且花期短,不少發燒友連續數年,多次造訪,也是緣慳一面。營主也是第一次在野外看到溪頭豆蘭開花,故不自覺發出由衷的歡呼。我們算是幸運的一群,該叢開花的溪頭豆蘭長在斷了的樹枝上,相信是較早前颱風襲台時掉了下來,剛好營主眼利,拾起才發現。
大家對當天的行程十分滿意,在營區附近小鎮的飯店慶功,觥籌交錯,主賓俱盡歡,回到營區,急忙搭起營帳,抱頭便睡。筆者在中學階段時常在野外紮營,至今為了野外賞蘭,重彈舊調,感覺既親切又新鮮。
颱風後的破壞
第二天大清早起床,營主驅車到附近小鎮吃早點,再在便利店購買乾糧,即前往考察。汽車在山路上奔馳,涼風在眾人耳鬢掠過,兩旁不少樹木也倒塌了,營主表示較早前接連有三個颱風到訪,對樹木造成不少破壞。營主把車停了在路邊,帶我們越過對面行車線,在一個草坡前停下,只見山坡上長滿了台灣白芨(Bletilla formosana)(圖十九),煞是壯觀。返回車上,我們穿越了不少依山而建的橋樑,最終在一座橋樑盡頭旁的空地停泊下來。我們急忙整理行裝,營主則施施然的從車尾箱取出開山刀。
營主手持開山刀,一馬當先走進叢林,我們亦步亦趨緊隨其後,首先發現的是長在樹上的臘着頦蘭(Epigeneium nakaharae)(圖二十)及新竹石斛(Dendrobium falconeri)(圖二十一),然後是遍地的尾唇根節蘭(Calanthe caudatilabella)(圖二十二),由於數量委實太多,縱使我們左閃右避,但不免也有些會遭受踐踏,心中也有歉疚。我們一直向下坡前去,樹上的蘭蹤也愈來愈多,毛藥捲瓣蘭(Bulbophyllum omerandrum)(圖二十三)及黃萼捲瓣蘭(Bulbophyllum retusiusculum)(圖二十四)接踵而來,另一品種的着頦蘭(Epigeneium fargesii)(圖二十五)星羅棋布,綠花寶石蘭 (Ione sasakii)(圖二十六)及阿里山莪白蘭(Oberonia arisanensis)(圖二十七)緊隨其後,竹葉根節蘭(Calanthe densiflora)(圖二十八)亦不甘後人,跟尾唇根節蘭爭奪地盤,爭取生存空間。雖然我們整個早上享受着野蘭盛宴,但體力付出不少,在營主的帶領下,我們返回起點,囫圇吞棗的吃過乾糧,便再次啟程,前往另一個地方考察。
阿里山鐵路經歷1999年「九二一大地震」及2009年「八八水災」,遭受重創,至今仍未全線恢復。我們當天下午的行程是要在廢棄的路段遊逛(圖三十),尋蘭之餘,探訪該路段遊客罕至的阿里山神木。阿里山鐵路兩旁多是溫帶針葉森,紅檜、扁柏、臺灣杉、鐵杉、華山松五種樹合稱為「阿里山五木」。其中不少紅檜樹齡約2,000-3,000年,樹身高大,昂然矗立,故號稱「神木」(圖三十一)。我們最先發現的是在樹上的白石斛(Dendrobium moniliforme)(圖三十一),白石斛又名細花石斛,即東洋蘭中的長生蘭,一直為日本蘭界追捧的品種,相信在日治時期不少特別個體也遭搜括到了日本。上次在阿里山,在遊樂區發現到阿里山豆蘭(Bulbophyllum pectinatum)的零星分布,故今次也特別留意。可是一路上也未有發現,後來穿過了一條隧道,轉了方向,鐵路上的枯枝特別多,營主估計是這個方位較為當風,較早前遭受接連三個颱風蹂躪,故現今滿目瘡痍。營主拾起枯枝似有發現的同時,我用照相機亦捕捉了阿里山豆蘭(Bulbophyllum pectinatum)(圖三十二)的光影。後來我們在沿鐵路的行程中發現過百株阿里山豆蘭附生在掉下來的枯枝上,我們拾起放在路旁受光的位置,希望他們可以延續生命,長在樹上倖存的阿里山豆蘭彷彿亦十分欣賞我們的做法,在鏡頭下跟我微笑。阿里山豆蘭並不孤單,繖花捲瓣蘭(Bulbophyllum umbellatum)(圖三十三) 在不遠崖壁遙遙相望,果實纍纍的反捲根節蘭(Calanthe puberula)(圖三十四)亦在山坡高處遠遠祝福。我們返回起步點,營主驅車返回附近小鎮吃晚飯,更即興到了附近茶園品嚐阿里山聞名的凍頂烏龍茶,大家大破慳囊,紛紛入貨。返回營區,大家梳洗過後,即在螢火蟲的照亮下入眠。
發現大量風蘭
第三天,我們大清早吃過早餐便驅車返回台中下榻的酒店,營主不走回頭路,改行一條較迂迴的路線,帶我們在阿里山的另一邊訪尋其他蘭屬。行行重行行,營主在嘉義與高雄交界駛進了一個茶園,停車後我們從一條小路上山,沿途都是植株矮小的茶樹,細心觀察,茶樹幼小的枝條上攀附了滿滿的台灣風蘭(Thrixspermum formosanum)(圖三十五),粗略估計,數量以千做單位,令我們目瞪口呆。驚嘆過後,我們返回車上,後來停在一條溪流旁吃乾糧。吃罷,營主帶我們走到路旁的一株大樹,欣賞另一個品種的風蘭──倒垂風蘭(Thrixspermum pensile)(圖三十六)。數量雖不及剛才台灣風蘭之多,但倒垂風蘭的造型獨特──倒垂,活像風蘭屬的蝙蝠俠,而且含苞待放的花苞就像「桃之夭夭,有蕡其實」《詩經·周南·桃夭》的桃子,令人垂涎三尺。大樹更高處的豹紋蘭(Trichoglottis ionosma)(圖三十七)好像在張牙舞爪,躍躍欲試。
我們的阿里山賞蘭行程至此告一段落,眾人心滿意足,均表示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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