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前文:〈來自雪山的呼喚──回憶之中的滑雪樂〉
夜幕下的雪山小鎮
晚上的雪山回復平靜,只有鏟雪車在山上來回修整雪道,迎接新一天的到來。我們來到山腰的遊樂園遊玩,累了就在那燒得劈里啪啦的篝火旁依偎取暖,淡淡的松木香氣至今還留在我的腦海裏。回到山下,偌大的滑雪小鎮洋溢着節日的氣氛,燈飾璀璨奪目,聖誕歌曲和人們的歡笑聲此起彼伏,譜成新的讚歌。我們並肩走在小路上,孩子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時而搖曳樹枝上的雪花,時而跑到雪堆上作山大王狀,雀躍不已。
來到友人酒店,一班人開始了聖誕大餐,大快朵頤,說說笑笑,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之間流逝。酒醉飯飽,我們就踏着愉悅的腳步,散步回家,途中還遇見一棵璀璨無比的天然聖誕樹。孩子梳洗完畢,發現屋簷上竟掛着好些寶劍狀的冰柱,我們掰了一個下來,孩子神雕俠上身,樂不可支。第2天一早醒來,我遠眺群山,突然發現山巒下有一個身穿大衣的女士正在雪地上緩緩前行,好有意境,我馬上拍下,將之命名為──「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歐洲滑雪簡史
在相長的一段時間裏,滑雪活動被認為是起源於北歐國家挪威。考古學家曾在挪威北部的一個小島發現一幅4000年前的岩畫,描繪了一個人腳踩滑雪板、手撐滑雪杆、頭戴耳帽並做出滑雪姿勢。英語”ski”(滑雪)一詞就源於挪威語,意思是「劈開的木頭或柴火」。
早期滑雪運動主要用於冬季日常生活,農民和獵人將其作為代步或是狩獵工具,以適應生存需要。到了中世紀,滑雪運動開始向軍事方面轉變;進入近代以後,挪威首將滑雪運動納入體育課,並發展成為一項競技運動。1888年,挪威著名極地探險家南森(Fridtjof Nansen)成功橫穿格陵蘭島,且出版了《滑雪橫穿格陵蘭島》,介紹了滑雪技巧和諸般益處,大受歡迎,滑雪運動從此在歐洲掀起了熱潮。
但此階段滑雪運動主要還是精英階級的玩意,屬於滑雪俱樂部的小眾活動。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各國滑雪部隊陸續建立,戰後歐洲國家將滑雪運動引入學校課程體系,降低滑雪價格,鼓勵青少年參與滑雪運動,導致滑雪運動的普及。而冬季奧運會的舉辦,大大推動了滑雪運動的發展。
中國古代的滑雪記載
2005年,考古學者在新疆陸續發現了滑雪狩獵岩畫,由此推論中國滑雪歷史可以追溯到距今8000年前的中國阿勒泰地區。故此學者認為中國新疆阿勒泰地區才是人類滑雪最早的起源地。
我國最早對滑雪活動的描述來源於戰國時期的《山海經·海內經》,書中記載「有丁零之國,其民從膝以下有毛,馬蹄善走」,但這段文字令人難解。東晉時的裴松之在《三國志注》時寫道,「魏略曰,烏孫長老言,北釘靈有馬脛國,其人聲音似雁鶩,從膝以上身頭人也,膝以下生毛。馬脛馬蹄不騎而走疾馬也。詩含神靄曰,馬蹄自鞭,其蹄日行三百里」。這段話說明在阿勒泰地方有丁靈族人,那裏有一種被叫作「馬蹄」的器具,當地人不是騎「馬」,而是急走,並且不用鞭子趕「馬」就可以用「馬蹄」日行300里 ,這馬蹄無疑就是滑雪板的雛形了。
丁零這個族群歷史相當悠久,最強盛的時候,曾擁有南西伯利亞的廣大區域,在漢代已成為匈奴的勁敵。《漢書·匈奴傳》曾記載西漢宣帝時「丁零乘弱攻其匈奴北」。千古留名的漢朝外交使節蘇武被匈奴所拘,滯留北海時,就曾經被他們偷過牛羊,《漢書· 蘇武傳》有「丁零盜武牛羊」的記載。
蘇武是歷史上的忠臣典範,唐代的溫庭筠曾有《蘇武廟》一詩留世,感慨蘇武的忠烈和遭遇,最堪玩味的是「回日樓臺非甲帳,去時冠劍是丁年。茂陵不見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蘇武回國後的境遇,着實令人慨嘆世事無常。現代生意人頭腦精明,擅長拿來主義,内地有不少火鍋店,名字就叫做「蘇武牧羊火鍋城」。
中國記載滑雪最早的是《北史》與《隋書》。《隋書·室韋》記曰:「南室韋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韋,分為九部落,繞絕吐山而居……氣候最寒,雪深沒馬。冬則入山,居土穴中,牛馬多凍死……地多積雪,懼陷坑阱,騎木而行。俗皆捕貂為業,冠以狐貂,衣以魚皮。」《北史· 室韋傳》也記曰:「氣候最寒,雪深沒馬,」「地多積雪,懼陷坑阱,騎木而行。」
到底什麽是「騎木而行」,《新唐書》有以下解釋:「東至木馬突厥三部落……樺皮覆室,多善馬,俗乘木馬馳冰上,以板藉足,屈木支腋,蹴輒百步,勢迅激。」意思是向東走可到木馬突厥三部落,這裏人用樺樹皮做屋頂,多善馬術,習俗在冰上乘木馬。所謂木馬,即用板繫在腳上,用彎木支在腋下,一使勁就可溜出百步,既快又有力。
自宋代開始,冰雪運動便不再是北方少數民族的專利。北宋孟元老和沈括的史料筆記《東京夢華錄》及《夢溪筆談》等均有中原地區的冰上遊戲記載。明清時期,踏雪、滑冰等冰雪運動開始向娛樂化、大眾化方向發展。金庸小説《神鵰俠侶》中有描述,楊過帶着小郭襄在黑龍潭滑冰捉拿九尾靈狐的一幕,其滑冰的方式與「騎木而行」類似,但作為武林高手,就不需要「屈木支腋」,瀟灑多了。
時至今日,滑雪已經成為中國人相當普及的運動。我在雪山上遇到的內地人,滑雪技術普遍都相當高,尤其是那些青少年。雪山纜車緩緩向上,我時而和他們閒聊,發覺這些孩子的滑雪經驗之豐,見識之廣,技術之高,着實令人咋舌。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脫去了十多年前國人外遊的過度好奇、興奮和虛榮,談起話來都是那麽自然不過,我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新一代中國人的自信和從容。擱筆之際,中國冬奧已快開幕,再想起美國曾致力遊說各國杯葛北京冬奧一事,也真的就無足掛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