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與為文

於成龍撫直隸,應武清民意,重核應世被誣真相。康熙為之深悔,復其武清令原職。應世又治武清七年,頗多顯績,後遷通州知州,武清人造生祠以紀。為官如此,聊補為文不善之憾也。

寧遠祖應世,祖大壽裔孫。國子監時,以應「明君治國以何為先」之問而為康熙知賞,簡為武清令。應世赴任,適逢武清震災之余,三年蝗澇,餓殍遍野。入衙,則見堂室富麗,陳設高華,乃於衙內空地自建茅屋三間,以表同甘共苦之意,民間至有「茅屋縣令」之譽。治武清五年,終有「禾稼豐登,黔黎樂業」之氣象。後為鄉紳構陷,康熙不察,免職還鄉。武清父老「悲號載道,如失怙恃。」應世孤憤難遣,乃發而為文,與幕僚潘問奇編《宋詩啜醨集》。

應世選是集,總四卷。意在尊唐卑宋,使人知宋不如唐耳。錢鍾書先生《宋詩選注》,雖尊宋但不卑唐,立意高遠,祖潘所不能及。點評批語,不過仿照《詩歸》,不僅賞鑒不及,識見尤其謬甚。如東坡十六首,評東坡處「川平練靜」之時世,而能求為澒洞澎湃,得乎?是以東坡不得儕於少陵。「眉山讀《琵琶》《長恨》《連昌》諸篇,尚當退居庭廡間,況少陵之堂奧乎?」錢鍾書先生注曰:比得不倫。豈止不倫,是不見東坡烏台之厄、三州功業,哪得川平練靜?以此擬於少陵逆旅,倉皇西南,正是人世驚濤,一樣境地。應世識見既淺,為文之聲名,自不及為官;然官聲既振,又期文名並高,魚與熊掌兼得,能乎?是集頗少流行,不在尊唐卑宋之旨,而在選評粗淺也。故錢先生「胡說」「鈍根」之責,不也宜然?

於成龍撫直隸,應武清民意,重核應世被誣真相。康熙為之深悔,復其武清令原職。應世又治武清七年,頗多顯績,後遷通州知州,武清人造生祠以紀。為官如此,聊補為文不善之憾也。

《宋詩啜醨集》除上圖、南圖各存二部外,無通行版,故世人難得一睹。錢先生所閱是集,或從上圖藏乾隆十八年刻本抄錄。《宋詩選注》廣為刊布,然《宋詩啜醨集》則束之高閣,為文之軒輊,於此可見一斑。

又,張岱《陶庵夢憶》一卷,提及南京報恩塔,笛福《魯濱遜漂流記》也道及此塔。太平天國天京內訌,韋昌輝毀塔,致此中世紀世界七大奇跡之一毀於一旦,韋氏誠千古罪人也。

龐驚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