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提芬‧薩曼斯基(Stefan Szymanski)這位經濟學教授,不是一個死忠的足球迷,作為一個在倫敦長大的南方人,年輕時他更喜歡板球和欖球,一直到90年代初在倫敦商學院任教時,與另一位著名的教授John Kay ,在研究企業競爭力時,發覺球會在接近「完全競爭」的狀態下,卻有長勝將軍的出現──當時是利物浦近20年皇朝的尾聲。誰知這個命題令他聲名鵲起,漸漸地,所有找他的人都只對他的「足球經濟學」感興趣,他便愈踩愈深,到今天,身在美國密歇根州大學運動管理學院的他,已是英美著名學府中,少數對橫跨太平洋、在幾個最受歡迎的體育項目上最權威的學者之一,其著作名單中,除了以嚴謹的學術論文在上述一級的期刊上發表之外,還有雅俗共享的Soccernomics(2009, 2018)和Money and Soccer(2015)。
只在乎曾經打贏
專訪史提芬,談足球的生意經,第一個問題就是,為何會有老闆願意投資這門表面風光、實際上卻又是傾家蕩產的賠本生意?史提芬認為,這要分兩個層面。對全球頂尖的超級球會而言,近年來,足球已經不是賠本生意,相反,現在是有穩定的利潤和回報;但對一般的球會來講,不錯,搞球會是賠本的,但對於老闆而言,投資足球,卻有”Amenity value”: 足球對生意佬有另類的「快慰」,其中之一是作為打開話匣子的要匙,由此可引申許多生意和交易,也正因如此,才有史提芬成名作之一:以回歸程式,發現過去許多球會:「只在乎曾經打贏(Win Maximization),不在乎淨錢與否(Not Profit Maximization)」。
時移勢易,對超級球會而言,現在贏波與否,已不是昔日的生死之搏。超級球會現在通過媒體宣傳和社交媒體,網羅和維護球迷的能力大大提高,就算沒有獎盃但卻仍然深得球迷支持(兩代的紅色皇朝?),仍然可以呼風喚雨。現在看來,多間英超和歐洲的大球會,盈利能力已駸駸然與一些中型的上市公司並駕齊驅。
對於另一波的老闆,投資足球的「感覺良好」效應,現在也有全新的演釋。過去本國「土豪金」以贊助足球逞強的日子,已敵不過兩種跨國資金。第一種是以俄羅斯富豪阿巴莫域治(Roman Arkadyevich Abramovich)為代表。阿巴投資車路士,在史提芬眼裏,是一種自保的行為,目的是在普京之外,找到另一個救生圈,借此與當地不少議員和權貴搭上關係,這些關係便成為萬一他與強人總統反臉後的逃生後門,史提芬還有趣地把這個後門說成是「離岸(俄)的避稅(險)天堂」。因此,球會的賬是否平,對這個身家120億美元(福布斯2018)的超級富豪而言,不會是晚上睡不着覺的夢魘之一。
運動品牌「迪士尼化」
同樣具有另類效應的,是對一幫來自中東的石油金主。這些位處中東、國力相對弱小的油國,因緊張的地緣政治關係,近年愈來愈擔心給鄰國吞下。為了找尋保護傘,它們發覺在足球這個產業上,原來可以很容易、而且能以相對便宜的價錢,就能在國際大都會之中買到知名度高、家傳戶嘵的老品牌。於是就有卡塔爾和阿布達比的出手,令巴黎聖日耳門和曼城這兩支球隊,成為「油」(酋)長金元下的億萬雄獅。
史提芬作為學者,能以持平的態度審視這些趨勢。他指出,這些油國(相對土豪金主),比較願意成為「良好市民」,即除了買球星等的短期投資外,也會在社區的公共建設、教育和其他配套上投資。但另一方面,讓他憂慮的,卻是財團把運動品牌「迪士尼化」(Disneyfication)──譬如把英國北方人刻苦幹活、對南方人(包括史提芬自己)嗤之以鼻的工人形象拆掉,套上一個一個來自五湖四海的天價僱傭兵,形象上、文化上,就像迪士尼把世界各地的古文化順手粘來,重新演釋,不錯是娛樂性豐富,但該些被拿來的文化標記,卻失去了承傳的意義。
也許與比賽的優勝劣敗不同,足球這門生意,是難分勝負、榮辱共存。
波經可以上神台二之一
原文刊於《足球周刊》香港版,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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