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製作人網絡會議及論壇」(PNMF),邀約了主要來自兩岸四地與新馬等地、逾50位與會者齊聚香港,透過三天「專題演講/對談——工作坊(World Café)」閉門會議與一場公開論壇,研討攸關現在與未來的諸多課題。
與會者包括勞神竭力擘劃與主持的西九文化區管理局表演藝術團隊本身,跨30年內幾個世代,均在目前表演藝術的領域中具有一定的製作與策劃經驗,部分人士還有一定的公部門體系或大機構事業內統籌與決策的背景,或國際網絡平台的活躍身分。每一天的閉門會議,都猶如藉由不同視角的窗戶,大家展開所見所感的交流。
閉門會議以茹國烈與王孟超的對談開場。兩人以分別為豐實香港、台灣兩地興建中的新場館而奔忙不已的心得,導引與會全員望向臨近的前景,延伸討論到不久將來,華語地區新場地的契機與危機,以及合作的可能;第二天,張輝在「中國」內地的實戰歷練,引發座上拋出他們自身的體驗與記憶、技術與態度、想像等等,眾聲喧嘩;第三天,約里斯.簡森斯(Joris Janssens)以比利時法蘭德斯地區的研發工作與歐洲網絡建構的範式,陳述既存的優勢與今後全球資本主義下現實的憂慮,並為現場對於「一個新的網絡平台」的想像,投下一大哉問。
過程緊湊的閉門會議中,座上的分享、問答與提議,以及西九團隊不斷積極回應現場交流動態,繼而在有限的時空場合中機智地調整提問方向──這一切,與其說是針對與會者所啟動的「紙上演習」,毋寧說,是背景不一的與會全員這現場中,盡可能理解彼此的動態,再好好認識,一同打開了一扇「窗口」。
遊覽西九文化區
在三整天的閉門會議結束後,隨行來到構工處處的西九文化區。走在海濱長廊上望著對岸華燈初上的香港島,的確有著站在新視角來看維多利亞港的深刻感覺──這是一塊新生地上,站在這裏,可清楚看見香港島高樓聳立的沿岸天際線已高到了一個限度;這塊地,也是在亞洲藝術文化版圖重劃(Mapping/Re-mapping)中相當活躍的區塊,預期在不久的將來,它的視角,將不只是看到香港,更要看到華語地區、亞洲與更遠的地區。
的確,就個人的認知,從2011年,於首爾表演藝術博覽會(PAMS)「亞洲焦點(Asia Focus)」論壇發表一些淺見以來,「重劃」這字詞自此就日益快速落實到我的工作與計劃。當時,尋思「重劃」主要是攀緣於亞洲多地同時間在興建新的、大型藝術場館的趨勢,但於今之時,當「文化」日益成為城市治理的重要環節,它代表的意涵已相當繁複。
在台灣,建設都會區內的大型場館或文化園區,很輕易就成為一種政治上軟實力升級的表徵。然而,這種政治的意向,隨着新建設陸續成型,許多問題接腫而來。例如,每當思索為何台灣絕大多數精心的製作難以在島內完成帶狀的巡演行程,很快就想到那些20、30年前所興建的縣市文化中心。1980年以來,這些以設有800席以上的表演廳作為主場的文化中心一一落成,刻記了好一段台灣的現代化里程,但近年陸續動工的表演中心所展現的新氣象,映照出它們的老化:一旦充作當代的劇場來使用時,其中多家在設備,以及在營運管理的觀念與制度等等,就受到嚴格考驗;施行計劃使之「活化」時,其在地長期因襲的文化觀念是否開明、對文化政策的執行有否優先性與透明等等,又是一大障礙。公家直營的既有場館儘管如此,場外或有支撐著城市多元風貌的小劇場或另類的表演生態。但不可思議的是,表演生態貧弱的地區,即使也曾有過這樣習見於1980年代末期以來的活潑景象,但於今,竟是幾乎消亡的。這種消亡狀態,於當地的傳統表演藝術身上,只是相對慢性罷了。於是,新生與老化、復甦與消亡,將是諸多製作人,肯定要面對並真實參與到的實態。
不過,在地的困境還襯托着更大的冷酷背景。在第三天閉門會議中,約里斯提及了理查德·桑内特(Richard Sennett)的《新資本主義的文化》(The Culture of New Capitalism)。他從從這本小書看到一個灰暗的觀點,看到了,在全球資本主義下所形成的工作文化型態,其實與藝術領域的現實相互謀合的──如果當今的趨勢藝術家社會經濟條件愈形貧困,逼得一身功夫之外,還需要「手腕」,所謂建立一體的藝術工作系統,談何容易!
但能否在冷酷的實境中,起碼還有個溫暖交流以資砥礪之處呢?
「會(meeting)」的積極意義,在於人我之間新觀念的交換,在於有新意的交流,尤其能對於彼此既有的進程與其細節,帶來觀念的補充與作業技術的刺激。據此感想,筆者期待於 PNMF 不僅只是作為西九文化區管理局的一種準備,而是發展或催生出一個能走得更為長遠、具有公共性的平台,鼓勵有志於表演藝術製作者,一方面經手發展原創的產製,使之藝術潛質充分展現,同時充實知識,主動尋求打開視野的機會,無畏於繁纏的脈絡,也勇於穿越種種迷障,迎接危機,以及真正的契機。然後,經常能夠從身處的論壇現場,開始接軌,將希望與才華搬運到到另一個新的現場。
(封面圖片:西九文化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