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現代「神農」之稱的袁隆平，5月22日在湖南長沙逝世，享年91歲。袁隆平堪稱是近代農業巨星，又稱雜交水稻之父，獲頒共和國勳章（2019）和如世界糧食獎（2004）等不少的國際奬狀等。但原來袁少年散漫，大有金庸筆下令狐冲的遊俠氣質，而他的貢獻，卻又是貼地式地天天都在餵飽我們這些城市人。
城市少爺兵的禾下乘涼夢
這位爸媽是國民黨官員和老師的「小少爺」（傳記片語），1930年在北京協和醫院出生，亂世之中有書可讀和不愁溫飽。袁其中一個名言是：「禾下乘涼夢」，説是受到《摩登時代》一組畫面吸引：差利在村屋中，只要伸手向外，就能取得新鮮食物和搾出牛奶；而袁夢，是假想在乘涼打盹時，再夢想水稻長得有高粱那麽高、穀粒有花生粒那麼大。
這是個城市少爺尚在啟蒙階段時，到訪周邊的園藝場而觸發的「田園夢」，和我們週末到元朗八鄉等地的士多啤梨園一樣，是城市人對農村生活的一個普通的憧憬。
袁隆平由此開始對農耕的研究產生了鬆散的興趣，他同時還喜歡拉小提琴和運動。大學畢業時袁以「自由散漫」而聞名於學院，曾夢想自己可以當空軍和國家游泳隊員，卻分別因軍情一時的緩和而「被」退伍，和選拔賽前吃火煱拉肚子，因三甲不入而當運動員之夢幻滅。
「灑脫」的袁，沒有對前路茫茫太失落，反而，袁戚戚然地説他生命裏其中一大打擊，就是被拍拖三年的大學女同學甩掉了。旁白是這樣説：「對1950年代的女生而言，一個散漫而沒有事業目標的少爺，並不靠譜。」而袁就是在這個情況下，略帶憂鬱地繼續他的田園夢。
促使袁隆平狠心落到田鄉之間、承受日曬雨淋，由一個皮膚白皙的小鮮肉轉眼間成為一個黝黑堅強的研究員，是他在大躍進的年代，親眼看見在路邊的餓殍。訪問中袁老兩眼血紅，可見他當日目睹活活餓死的場面是非常殘忍可怕的，一個人從有氣有力，日漸消瘦，逐漸失去尊嚴，最後連抽一絲氣的能力都喪失掉。
近年袁有句調侃、也許是被meme（栽贓）的話：「我一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讓你們（泛指網民）吃得太飽了。」是網絡頂流語之一。
書本和電腦種不出水稻來
由此，自小率性自然、到處惹事的城市遊子，蛻變成一個矢志不渝的「耕田佬」。超過半個世紀以來，天天都蹲到田間，照顧他最親密的情人，那一支支水稻，雄性的、雌性的、野生的、人工的，和它們的孩子，各種各樣的稻穗。
袁曾為被惡意破壞、一夜間700株水稻被拔個清光，一頭跳進一個泥漿沼澤之中，為的就是撈住一顆漏網之株。他和團隊在奔走大江南北的窮鄉野地，頂着「學術騙子」的責難，有時為了讓隨身的禾稻有較高的溫存，就把它們裹在自己的懷中，成為腹大便便的孕「夫」！
之後的當成歷史。袁老因靈機一觸，發表「雄性不孕性」，加上在海南島幸運地發現匹配的雌性株，由此開啟一場小農業革命，其成果被諾獎學人指每年拯救7000萬名瀕臨饑荒的窮人。袁的獲獎語是：「書本和電腦是種不出水稻來的。」
他雖同意單位用他的名字注入上市公司作融資用，並當起主席來，個人也獲分派少於1%的股份，上市多年因分派和股改等結構改革，他的持股增至1300萬股佔約2.6%，但多年來除了2011年賣過一次1000股外，並沒有從持股中獲得過巨利，兩袖依然清風。
據報導袁老是今年3月在田間跌倒，雖出院但情況卻一直向下。他的故事，很像金庸筆下令人嚮往的令狐冲，隨性不羈、被初戀情人耍、一度被指是魔教騙子等；但袁爺爺遺下的，不是飄逸的劍法，而是實實在在每天每刻都在救人的配方、視權貴有如令狐沖堅拒任我行的情操、和他可謂「戰歿沙（農）場」的氣概。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