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讀同文鄒秉恩校長的〈小魚大塘與大魚小塘的效應──魚兒可變身！〉一文。文中以馬殊（Marsh, 1986）的Big-Fish-Little-Pond Effect（BFLPE）給家長為子女提供升中選校的考慮。按筆者了解，馬殊的BFLPE研究得出的理論是把大魚放進小魚塘，會表現得更好（According to the BFLPE ，it is better for academic self-concept（ASC） to be a high achiever in a reference group of relative low achievers than it is to be a high achiever in a reference group of high achievers.）以此推論，把大魚或小魚放進更小的魚塘，牠們會表現得更好。
提起魚塘，筆者在元朗居住了半個世紀，對於魚塘有一定的了解。現今的天水圍，50年前全是魚塘。那時的魚塘分兩大類，第一類是小魚塘，第二類是位於靠近后海灣畔，在潮漲時引入海水的鹹淡水基圍魚塘，基圍魚塘的面積比小魚塘大N倍。至於小魚塘和基圍魚塘養什麼魚，得由魚塘的主人決定。基圍魚塘多是養蝦的，但由於香港人愛吃龍躉，今天的基圍塘，塘主養貴價龍躉多於養蝦。至於小魚塘，由於不能養龍躉，塘主只能養淡水魚如鯪魚、鯇魚、烏頭、鯉魚……也許讀者也曾聽過「元朗烏頭」吧，可30元一條的烏頭與每「兩」7元的龍躉相比，其價值實在有天淵之別。
塘主決定魚的命運
若以魚塘比喻學校，學校收怎麼樣的「魚」，端視乎擔任塘主的校長決定養什麼「魚」。條件好的「基圍大塘」，養的是龍躉，大塘塘要求的是龍躉魚苗；條件較不理想的「小魚塘」的塘主，只能接收不同品種的魚苗。是故家長把自己的「魚」送進「大塘」或「小塘」，得看自己手上的是什麼品種的「魚苗」。當家長把孩子送進培養「魚苗」的基地──小學時，目的都是希望孩子能成「大塘」塘主接收的「魚苗」。最清楚大塘塘主要養什麼「魚」的人，是「魚苗培育塘」的塘主。家長把孩子放進「魚苗培育塘」6年，問塘主我的魚該去「大塘」還是「小塘」，塘主的回答卻是安慰式的回應：小魚往大塘，或是大魚往小塘，都有效應，因為魚兒可變身。
談起「魚兒可變身」，令我想起《莊子‧逍遙遊》的兩條魚「鯤」和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所見的「鯈魚」。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莊子‧逍遙遊》
「鯤」是一條大住在「北海」的大魚，這麼大的一條魚，有一個目的，就是往「天池」，牠在立定目標往天池後，在過程中，要由「魚」變為「鳥」，還要靠「海運」。這麼一個資優生，懷着一個目標，要入大學（天池），最必要的是立志然後在「北冥」這個大魚塘接受高超而精英的技能訓練和變身術。也就是因為這樣，有學者發現馬殊的「大塘小魚」理論的限制，這限制就是「魚塘」影響高志向的「魚」 （Goal setting moderates the BFLPE. Individuals who set higher achievement goals, regardless of the specific nature of the goals, typically experience a stronger BFLPE.）（ Wouters, S.; Colpin, H.2013）換言之，大塘和小塘真的會能有讓魚兒變身的效應，但在小塘的大魚和在大塘的小魚所變的卻是不一樣。
再看莊子的另一條魚，「鯈魚」。按《山海經》所記，鯈魚生活於芘湖，形狀像一般的雞，卻長着紅色的羽毛，還長着三條尾巴、六隻腳、四個頭，它的叫聲與喜鵲的鳴叫相似。
「彭水出焉，而西流注於芘湖之水，中多鯈魚，其狀如雞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鵲」《山海經》
活於芘湖的鯈魚，有羽毛，叫聲也像鵲了，卻在濠河從容而游，其原因是什麼都不理，沒有目標，只享受人生。
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莊子‧秋水》
北冥和濠河，象徵「大塘」與「小塘」；鯤魚是大志的「大魚」，活在北冥這「大塘」，最後能游於「天池」，鯈魚是有天生條件的小魚，活在濠河這「小塘」，卻只能是莊子與惠施觀賞魚。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小魚在大塘，還是大魚在小塘，其「變」也在此。當然更重要的，是魚塘的塘主，是否孔雀石綠和雌激素養魚。
參考資料
Craven, R. G., Marsh, H. W., & Print, M. （2000）. Gifted, streamed and mixed-ability programs for gifted students: Impact on self-concept, motivation, and achievement. Australian Journal of Education, 44, 51-7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