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科聖手

2018年,Wendi 從警隊榮休之後,一時貪玩測試了自己的基因,想了解祖先的源頭;誰知道,卻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揭開了不為人知的恐怖真相。

1965年,22歲的Holm與丈夫 Badst,戰戰兢兢地走進美國內華達州拉斯維加斯的婦科醫院。高大英俊、但額頭有點禿的Fortier 醫生走來,溫柔地安慰病人:「別怕,過程很短,很快就過去了。」

結婚兩年,Holm仍未懷上孩子。嫂子三年抱兩,小姑去年結婚,也剛剛生了個兒子。自己丈夫雖然沒說什麼,但鄰居女人已經在背後說三道四:「也許是身體有問題,生不出寶寶?」「聽說她小時候從樹上跌下來,說不定那兒跌壞了。」「她的丈夫好懊惱啊,昨晚跟我男人訴苦,喝啤酒喝到天亮呢!」

人工受孕專家Fortier 醫生

在60年代的美國,生兒育女是女性的存在意義,「不孕」是個禁忌話題,大家通常都把責任怪罪於女人身上。在各方的壓力之下,夫妻倆找到了聲譽卓著的Fortier 醫生。他是該區唯一能做到人工受孕技術的醫生,據說成功率極高,大部份病人接受了治療後都迅速懷孕,誕下健康的嬰兒。

程序很簡單。Fortier 醫生替Holm做了身體檢查,給她吃藥,約定好日子來醫院做人工受孕。丈夫交出精液,醫生用工具注入妻子的子宮內。

患得患失的 Badst夫婦回到家裡靜候結果。不久,Holm證實懷孕,兩人欣喜若狂;9 個月後,女兒Wendi順利出生。

Wendi 健康聰敏,精力充沛,好奇心強,讀書運動都名列前矛,這令身為勞工階層、資質平凡的父母感到困惑。她畢業後投身警隊,表現出色,屢破奇案,可謂平步青雲。

2018年,Wendi 在52歲榮休之後,一時貪玩測試了自己的基因,想了解祖先的源頭;誰知道,卻是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揭開了不為人知的恐怖真相……

原來,她不是Badst的親生女兒!

更震驚的是,基因資料庫的搜檢結果,顯示全國各地有多個不同姓氏的陌生人,全都是她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他們的父親,竟然是被譽為「婦科聖手」、人工受孕專家 Quincy Fortier!

「年度最佳醫生」的秘密

年輕時的 Quincy Fortier 是民航巡邏隊的醫生,1945年開始私人執業,1960年在拉斯維加斯開設了婦科醫院,曾協助數千對不育夫婦受孕。1991年,79歲的他被內華達州醫學協會評為「年度最佳醫生」。

一直以來,他偷偷將自己的精子注入女病人體內,令她們受孕生下他的孩子。沒有人知道他用這個方式總共令多少個女病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懷孕;目前已找出26個兒女,出生年份由40至80年代都有。他行醫60載,一直到80多歲才退休;實際受影響的人數,可能車載斗量。

換句話說,他從30至70歲,都在「技術性強姦」自己的病人。

Fortier 以為此事會永不被發現,自個兒偷着樂。孩子生下了,即使樣貌性格不似丈夫,又有什麼辦法證明不是親生的呢?無論如何,都沒有人會懷疑到醫生身上。

可他做夢也想不到,今時今日的基因檢測竟變得如此普遍、快速、便宜,一般人只需花費幾十塊美元,就能馬上知道家族基因排序和遺傳資料;還能透過基因資料庫,找出全國跟自己有血源關係的人。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可惜當Wendi 揭發此事時,Fortier已經去世12年了;她不能當面問清楚她的「生父」:「你究竟是抱着什麼心態,做出如此詭異而缺乏醫德的行為?」

你可能會想,Fortier 這樣做,某程度是幫助有需要的病人。畢竟,夫妻不孕,問題極可能出在男人的精子素質上;既然女人接受了Fortier的精子後成功懷孕,更加證明是丈夫有問題了。以當時的技術,如果夫婦倆真的很想要孩子,唯一辦法是接受別人捐精;既然如此,何不由醫生他自己捐精呢?

不孕是許多夫婦心中的痛,接受人工受孕是方法之一。(Shutterstock)
不孕是許多夫婦心中的痛,接受人工受孕是方法之一。(Shutterstock)

但事實上,Fortier 絕對不是本着「助人為快樂之本」的想法!鍥而不捨的Wendi,一口氣翻出更多Fortier的往事,證明他是個對病人毫沒尊重和責任感的人。他的行徑,只是扭曲的道德觀、以及純粹的變態。

Fortier本有妻子和6個孩子,其中兩個是收養的。1965年,他為17歲養女 Connie Fortier 做「身體檢查」時,將自己的精液注入她體內,令本是處女的她懷孕。Connie懞懞懂懂,生下了兒子Jonathan,交給社會福利處讓人領養。Jonathan成年後質問生父,Fortier 只是淡淡然地交代「不小心讓棉花棒沾上自己精液」——那顯然是彌天大謊啊!

隨着基因檢測的普及,令Fortier的惡行愈揭愈多:

– 1949年,Dorothy因婦科炎症求診,她當時完全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卻被Fortier偷偷植入精子而懷孕,生下了Mike Otis。(Fortier 一而再、再而三令不想懷孕的女性懷孕,根本就是強姦而非「捐精」了。)

– 1966,Fortier 的民航巡邏隊戰友Gulko,因生不到孩子而向他求醫。Fortier 使用了自己的精子,給好友戴了綠帽子,生下了兒子Brad。Brad 有一個自然懷孕生下來的妹妹,證明其實Gulko的精子沒有問題。

– 2000年,Fortier 的親生兒子控告87歲的父親,指自己從3至14歲遭受父親性虐,而其他兄弟姐妹亦然;Fortier反指兒子勒索。

– Fortier 生前,曾被至少兩個受害人控告過,可是由於財雄勢大加上法律漏洞,他從來未被判罪;而脫罪的理由,竟然是「內華達州法律並沒有明文規定醫生不許使用自己精子進行治療用途」!巨額賠償的庭外和解,伴隨條件是「禁聲令」,即原告終生不能公開談及案件內容;真相,也隨之湮沒。

總而言之,Fortier 從未承認犯罪;他認為自己的行徑是合理的。他表示「只是為了延伸我終生的志向——病人與病人的健康」、「我並沒有做得太過分」。

扭曲的道德觀及純粹的變態?

Wendi 訪問了兩個Fortier 以前的下屬,他們同樣是生殖婦科醫生(根據Wendi的感受,他倆跟Fortier可能是一丘之貉)。這兩位同事,並不為 Fortier「未經同意而人工授精」的行徑而感到驚訝;他們自己也是頻繁的捐精者,但否認有違法將精子注入病人身體內。

他們指出,在那個年代,可能有許多男醫生擁有類似的心理,像一切雄性動物般渴望「廣泛播種」。只不過,作為生殖婦科醫生,他們更有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技術性強姦」自己的病人,而事後完全無需負責,將「播種」發揮至極端的變態。

而那些無辜的病人,在毫不知情、毫無反抗的狀況下,是絕對沒有機會去躲避這些傷害的。

翻查資料,原來同樣案例竟然為數不少!在美國,有二十多個醫生曾被控告以類似方式去「侵犯」女病人;本以為永遠不會被揭穿,卻沒料到基因檢測的出現,將世事盡數顛覆,戳破了荒唐真相,破壞了許多人的家庭和人生。孩子的茫然、母親的悔恨、丈夫的無奈,受害者們陷入煎熬與崩潰,不僅對自我身分感到懷疑,也需要面對沉重的家族與傳承問題。

隨著基因檢測的普及、被發現的風險大增,這種案件肯定會減少。可是,之前的受害者,像Wendi Badst與她的父母,仍然有許多倫理問題需要解決;也許陰影會終生伴隨,造成無法釋懷的痛苦與遺憾。

許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