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道:與郭鶴年談中華文化

郭先生在思想上,宗尚老子淡泊虛名,處事低調,體現出「隱者」的特徵,為的是全神貫注於事業;處事上,他很推崇荀子「人定勝天」的精神,看準目標後,鍥而不捨,具有儒商的特色。

拙著《中華文化論衡》由香港商務印書館推出後,反應熱烈。書中有「糖王」郭鶴年寫下的深情推介,今年適逢其百歲鶴齡,正好略誌其事。這部文化作品前後跨越18年,涉獵《易經》、《論語》、《紅樓夢》、《孫子兵法》、金庸小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帶一路、全球化、世紀文化普及工程等18個主題,以廣博吸引了廣大讀者群的眼球。

產品容易懂,效應自然來

要數讀者最感興趣的前3個主題,當推《易經》、《孫子兵法》和金庸小說。這讓我明白到一個文化工程,就如一個商業大計,不能孤芳自賞,而必須裁剪得宜,調理有度,內涵固然少不了,趣味性更見重要,才能打開溝通的渠道。當然,調適過程(Adjustment Process)本身就是一門大學問,產品再好,如果講不好,不易懂,普羅效應如何來?「文化轉移」(Culture Transfer)要到位,「庖丁解牛」,對準客戶端的認知程度,一點也忽視不了。同理,商品轉介若能具有針對性,自然能事半而功倍。

作者《中華文化論衡》由香港商務印書館出版。
作者《中華文化論衡》由香港商務印書館出版。

看重普及和長遠效益

文化也是產業,需要推廣技巧的加持,方可「飛入尋常百姓家」,我們固然看重高端知識的重要性,但如果純學術和現實能互為表裏,扣緊應用,互相轉化,產生社會效益,甚至把成品商業化,發揮更大影響力,是多麼令人開心的事。

郭鶴年多年前寫下深情推介:「這本書笑談興亡天下事,暢論得失古今情。內容趣味盎然,引人入勝;觀點深入淺出,自出新意;文筆則生動活潑,而時帶幽默。海內外喜歡中華文化的朋友,可以和作者共同遨遊於寥闊的文化時空。」糖王看重的是,普及的受眾和長遠的效益,如同其生意經,他曾對我說:「知識分段逐步推出,讀者會一路追住,又不會一次過嚇壞人,出版後記得拿去和他談談。」片言隻語中,不失為商之道。推介好產品,最忌一下子求多,給客戶太多資料,一時咀嚼不爛,收到的往往會是反效果。

運籌帷幄,親力親為

因緣際會,我曾應邀開設嘉里集團國學課程,擔任郭生的國學導師,有一段時間,常與他傾談中華文化。新書發行之際,勾想起這段文化之緣,其人其事,也實非一般的商人傳奇。或可從我親身所聞所見,及其「自傳」,略說一二。

作者(左)與郭鶴年談中華文化(2016年攝)。
作者(左)與郭鶴年談中華文化(2016年攝)。

郭先生是華商中一位最早和西方世界建立商貿往來的先行者。在創建糖業的時期,他接觸到歐美各國頂尖商人,毫無隔閡地融入這個圈子,把「西方式」的管理方法移植到對郭氏集團的建構。對於集團的重要大事,長期以來,他一直親力親為,時至今日,依然經常回到辦公室,運籌帷幄,為其商業王國定下長遠的發展戰略。其自傳一書,仿如其人,隨處可見其對商情透徹的洞察力、對數字天生的敏感度和對事件細節的記憶力,這是一位商家成功的要訣。

鍥而不捨,進退有據

外界經常會將「糖王」、「香格里拉之父」的頭銜和郭老掛鈎,而對其世界觀和價值觀,則鮮有深入的認識。郭先生在思想上,宗尚老子淡泊虛名,處事低調,體現出「隱者」的特徵,為的是全神貫注於事業;處事上,他很推崇荀子「人定勝天」的精神,看準目標後,鍥而不捨,具有儒商的特色。那些年近距離的接觸,流露出的人文智慧,如「成功亦是失敗之母」、「為人不正或者生活態度扭曲,那聰明又有何益」等箴言,不勝枚舉。這當是對《論語》的特別鍾愛之故。

無限的求知精神,促使糖王晚年潛心於鑽研中華文化,《論語》之外,首推《易經》的易變、應變之道,次為《孫子兵法》「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哲道,此多有收入「論衡」一書。多年來的深入交談,我想,作為一位成功的策略家,就應藴釀一種進退有據的大智慧。

他在序言中曾說:「我經常想到杜博士,並永遠感謝他教我對中國,中國人,中華文化以及所有古代賢哲的事蹟,特別是老子、《道德經》,等等,我仍在努力並試圖理解《易經》,對我來說特別難。」說來謙遜,學得卻是格外認真。多年下來,絕非現票性質,從其恒心、專心與決心,令人由衷欽佩。商者有道,從中亦可見其成功並非偶然。

作者簡介

杜若鴻博士,香港大學法律學士、哲學博士。中學在香港皇仁書院就讀。現執教於香港大學中文學院,教授商學院實用中文和商業(法律)中文。2018新加坡國立大學訪問學人。曾應邀開設嘉里集團國學培訓課程,為「糖王」郭鶴年的國學導師。研創橫跨文、史、哲、藝各個領域,融滙貫通,創作有《詩行者》(雙語集)、「西湖三部曲」(詩集《詩緣西子湖》、小說《夢斷西湖》、攝影《西湖之夢》),樹立翩婉詩風及詩式文創範式。於宋代學術,代表作有《柳永及其詞之論衡》、《北宋詩歌與政治關係研究》,其國學巨著《中華文化論衡》,由商務印書館於2022香港書展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