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麗紅校長：老師要保持自己的「初心」

整理：羅源昆

2009年初，我從報紙上看到關於元岡幼稚園的報道，裏面的一張相片讓我不由得開始心繫幼稚園裏的五位小朋友。就像大家在電影中看到的，五個小朋友因為要到課室外上洗手間，為了防止被一些記者偷影，而戴上了口罩和帽子。作為一名教育者，我深知小朋友3歲到6歲期間是自我個性成長的重要階段，這不禁令我擔心，如果代課老師沒有很好地向他們解釋為什麼要「全副武裝」的話，小孩子會對為何不能以自己本身容貌示人而產生疑慮，從而影響他們的心態。

但那時我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往，因為畢竟當時身處資源比較充足的學校，要「入村」去教書，還是要先考慮一下。我還擔心由於自己率直的個性而貿然「入村」，會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為此，我做了很多關於在那邊能夠利用到的資源的調查。當我發現沒有人前往應徵校長時，便愈發擔心小朋友們了，於是試着前往應徵。我還特意詢問了大學的同學，被告知那裏的資源還不錯，去教書就好了。

我先生聽聞我的決定是驚訝的，因為他擔心我率直的性格會「搞出事」。 我承認當時自己也信心不足，但先生冷靜的提醒我，包括如何應對村民等等，讓我立志「一切要忍」，在五個月內讓小孩子轉校。

3、4月份，當我開始在元岡幼稚園工作時，我發現之前查到的情報並不準確。不要說電腦什麼的，那裏連電話都沒有。說有的卻沒有，說沒有也就真的沒有。那怎麼辦呢？只能從零開始了。我這才發現連要申請電話線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要先登上村裏的通告版等半年看有沒有人反對，而且電話公司要多鋪三條線才能接駁到幼稚園，經過的村也不會同意，所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那時我已深深被那五個小朋友的純真，還有他們之間的情誼所感動，不忍心再聽到他們問起，自己的小夥伴怎麼不再來上學了，所以下定決心，不只是像之前想的那樣幫他們轉校，而是盡力招生，讓幼稚園繼續存在。

關於這個，我要特別感謝我的先生，因為他專門送我一台電話，幫我設計banner，協助我收生。就這麼一路披荊斬棘，如同電影裏所描繪的那樣。然而，怎麼樣能令小朋友們安心上學，仍是一個問題，比如資源的匱乏，還有小孩家境的困難。面對眼前的種種難題，我立志要成為讓那五個小朋友有書讀的人。我希望我的到來能為他們遮風擋雨，這也是我作為老師肩負的責任。

我希望和大家分享的是，雖然我們的工作是教書，但本質上我們是教人。用心去教導學生們，這並不簡單，因為需要用你的生命去影響他們的生命。身教、言教是非常重要的，也很不容易。我希望能夠借《五個小孩的校長》這齣戲的影響，增強家長和老師之間的信任。不管多難，都做得到的，我撐了六年了，還會繼續撐下去，希望你們和我一起加入，做好做老師的責任。

如果能帶學生出去參觀當然是最好的，但由於費用的限制，出去參觀比較困難。所以很多時候我們使用比較生活化的事物或者環境教育去教小朋友。故事是其一。當我們發現班上有的小朋友有行為上或情緒上的問題，我們會透過故事來教導他們。故事是最容易讓小朋友們將自己代入的，所以我會將故事裏的那些表現稱之為好的表現告訴他們，他們就會去模仿。這就讓他們更容易去學。

我不相信僅憑買一套很貴的材料就能教好學生，更重要的是人，在學校則是老師。由於資源不夠，我們就要充分利用周邊的環境。元岡幼稚園周邊有幾棵很漂亮的木棉樹，在3、4月份會開出美麗的花。那時我會帶小朋友們出去撿木棉花，撿回來後讓他們清洗。小朋友們可以玩水當然都很開心，洗的時候有一些螞蟻跑出來他們都很興奮。這時可以順便教他們比螞蟻的大小。接着我們會把萬字夾掰直然後穿上線給他們，讓他們把洗好的木棉花一朵朵串起來，再慢慢晾乾、曬乾。

過程中，花的顏色會變，我們會請高班的小朋友做一個記錄（這就順道教會他們記錄了）。過了幾個禮拜當花朵全部完成之後，我們會買金銀花等一些中藥材，放在一起煲成涼茶。這就潛移默化教會他們一些中國傳統文化了。煲好涼茶後連一些外國的小朋友都會喝，還會知道是祛濕的。最開心的是，孩子們會很積極地問我「木棉花的木字是不是樹木的木？」，「木棉花三個字怎麼寫？」，「木棉花的英文怎麼說」，這說明他們能夠將知識聯繫起來，也可以主動地去學習了。

在最初只有五個小孩時，我帶他們出去上洗手間會經過一片田。有一次小雪經過田邊就蹲下不走了。我問她為什麼不走，她回答說「校長，我見到一條蚯蚓啊」。我說「是啊，是蚯蚓喔，但我們要回去上課啦」。但她還是不肯走，因為她說「不行啊，這條是BB啊，不如我們陪下它吧，它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呢」。看她這麼有愛心，儘管當時太陽很猛，我和五個小朋友便蹲在田邊一起望着這條小蚯蚓。

小雪把它擬人化了，代入自己的生活，覺得爸爸媽媽是去上班了。過了一會兒，她想到一個折衷的辦法，就是回教室寫一封信給小蚯蚓的爸爸媽媽。儘管他們還不太會寫字，很多地方用畫公仔代替（最後畫了五條蚯蚓），但這樣子可以讓他們從興趣出發，能夠「以童為本」。而現在看到很多家長帶小孩毫無興趣地去參加「興趣班」，我覺得就失去意義了。

至於教師需要具備的特質，我覺得是四個字「自強不息」。在現今快節奏的社會，很容易迷失自己，或者有些價值觀只是關注金錢的多少和地位的高低。我覺得作為老師要保持自己的「初心」，在遇到困難的時候，要問自己當初為何想成為一名老師，總有你自己的原因的。我們也要有堅定的意志，告訴自己有些底線是不能衝破的。要有愛和擇善固執的心態，同時也要適當給自己鼓勵，才能讓那團火不停燃燒。

明天預告：楊千嬅分享對教育的新想法。

封面圖片：香港教育學院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