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數學好的，不妨入主流學校，因為主流學校注重考試，數學好便有好成績，不太需求有創意，也不會鼓勵學生堅持自己的主見，不太需要語文表達能力寫論文。普遍來說主流學校學生需要服從性高，看重背誦。學生性格內向、不善表達，選了國際學校，也會落後於人。考 IB，講求語文表達，要討論，要有自己意見，愛背誦的人，未必有優勢。
當時我身邊的朋友，半個也沒有支持主流學校，跟她們訴苦，她們絕不同情，還說要打電話去社署投訴我虐兒，我竟然要孩子在這種學校念書，我當時的解釋是想孩子學好中文，去了國際學校，就必須放棄中文。眼見幾個朋友，父母全部以中文交談，孩子卻連中文也不肯說一句，枉論寫中文了。我送孩子入名校，被他們狠狠罵了一次又一次，我已不敢在她們面前訴苦，自己唯有把淚水吞進肚。
孩子不讀中文、不默書
見到孩子後來英文已沒問題，偏偏中文默書是她最痛恨的，甚至看電影 DVD 時，也會選用英語字幕。叫她買書，她寧死不肯買中文書，去到圖書館，也是一味選英文書，便懷疑她有中文閱讀障礙。
見老師時問問會不會是有閱讀障礙呢？這位老師呆了，問我那是什麼，我呼了口氣，覺得再說下去也沒有用。
回到家，上網搜集資料，大部分的學術界資料是有關英文閱讀障礙，但她英文又沒問題呀！問人會不會沒有英文但有中文閱讀障礙，人家說「還在研究中文英文閱讀障礙的分別」。四年級有個學期因為星期一默書，雖然有補習考師，仍然由我在星期日為孩子準備溫習默書。每一次也氣死人，最初15分鐘還可以，跟着便舊病覆發。和一年級時候比較，人長了幾歲，古靈精怪招數更多，買了一個「腦部按摩器」回家，其實是像八爪魚的幾條鐵枝震蕩，放在頭上，她說是為腦袋按摩，舒緩神經。已不再像一年級時一粒糖可以默幾個字，進步了，跟你討價還價，默十分鐘便休息30分鐘。於是一整個星期日，只可以默幾段。後來跟補習老師訴苦，說我要跳樓了！補習老師以後也不敢以沒時間做理由不跟孩子溫習全部默書範圍，真的怕搞出了人命！
有了補習，默書成績已有明顯進步，但一到考試，還是全忘掉，一考八九課，怎由頭溫習？連補習老師也沒辦法，於是平日默書有80分，考試也只會有50、60分，但在班裏面排名卻大大落後。
到了五年級下學期，我已心裏有數，中學會轉校，反而心境輕鬆了，告訴她依然要盡力，但已沒壓力。後來六年級下學期已有心儀中學錄取了，她考試卻一次比一次勤力，真正地不是為分數而讀書，反而見到她勤力了。人家都關心她在學校會否不開心，表面看上來她和同學社交方面真是完全沒問題，班中精英都是她的好友，考第一的班長，也是她的密友。我跟人說，慶幸她沒自卑，不然什麼也不值得。朋友一位女兒晚上發噩夢，醒來便哭，不停咬手指，於是朋友二話不說，便把女兒轉校。我也試過孩子考試後訴說肚痛，又在學校曾嘔吐，但很快便復元，自己嚷着要回校，覺得她不至有心理陰影，也就讓她留在名校小學念至升中學。
名校程度艱深 不代表學習成果豐盛
有人問，小學程度深，就算是成績落後，是否依然比別的學校勝一籌？這個真是很難說，程度深並不代表學習得多，說是全忘掉也不準確，但說是每一個默過的字也入了腦，也不對。學校能保持艱深程度，需要威迫家長，靠家長的恐懼而成功，老師根本不用教，天天睡覺，學生也會被幾個補習老師和媽媽嚴厲迫害而「自學」。學校只是像考試局一樣，負責考核，出試題有多無稽便多無稽，多艱深便多艱深，考試不是測試理解，只是刁難而已，目的只有一個：篩選。
小學程度深，家長滿意，認為兒女往後便有了學習基礎，什麼贏在起跑線，滿以為將來考公開試換來幾個 A，怎樣子高壓，也不會有問題。事實又是否如此呢？
有人批評我，你自己的女兒又懶又蠢，就不要罵名校了。我只是分享在這間名校的真實個人經驗，其他的，沒資格說。不過名校靠收生質素維持，或靠家長死迫，學生有高水準，也不出奇。我孩子這間名校，平心而論，在這位校長「英明」領導下，確實不是一間可以自稱教導有方的學校，學生水平怎高，也只是家長們的苦心，和教學質素無關。近來對 TSA 的批評，最有力是針對那些不肯檢討自己教學質素的學校，反而靠操練小朋友去掩飾學校的不思長進，跟名校的做法一樣。
我也承認不能一竹篙打一船人，「名校」也末必跟我說的一樣，但我的血淚史，這位校長的卑劣態度，卻是千真萬確，是否選擇「名校」，也要看看兒女是哪一類人，作出配對。
不要堅持讓孩子讀名校
孩子小六見老師時，她是一位資深老師，人也有開明態度，看她約家長時有條有理，自創小字條叫家長選時間見便知道她辦事有方法。她一見到我便說「你孩子不要直升中學了，她根本不適合⋯⋯」，這已經是第二位班主任跟我說這話。想不到捱了六年，我才下決心轉。要問我孩子有沒有什麼終身陰影，好在我沒強加壓力，沒有這種跡象，可能因為每次我總是對分數很淡然，她也不太在意。如今已是大學生的孩子，反而沒有介懐，還讚她的小學令她學習了自律！
要問有什麼得着？六年中學後，人家問她怎評價小學，她還為母校開脫呢！她說這間小學訓練了紀律，我偷偷笑，我倒沒有這觀察！我的經驗中，這種高壓小學，遇上跟不上的學生，不會培育出成績，只會弄出一個個放棄自己的個案。
中一開學的第一個星期六，一早她醒過來，想了一想，才想起那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學，她沉思了一會，回過頭來跟我說：「媽，我如今是真的喜歡上學了，我沒告訴過你，我以前是不喜歡上學的！」
寫了這麼多有關孩子在小學的事，大家也半猜到原因了。我當時是有寫下這些經歷，不過孩子還在香港念書，我思前想後，便把稿藏起來。要問我和小學校長的恐怖會面，和中學校長的爆笑會面，過程有否誇大，我再三肯定，願意在證人台上宣誓再講一次，百份百事實，而且我有筆錄下來，只是在十多年後才發表而已。至於那位校長也退休了，那間名校小學如今是什麼樣子，我也沒去跟進。
在2003年的10月23日，讀者 Constance 的一封來信，令我看罷流下淚來，當年今天也如一，有這樣子關心我和孩子的讀者，我心願足矣。如今再看她的信，字字真言，她跟我分享她兒子在名校的慘況，我當年也有同感，尤其是「不想家庭變戰場，親子時間全被強逼讀書測驗佔據」這兩句，今天看來，我堅持了六年，是又懶又蠢，是媽媽又懶又蠢，不是孩子。
她讀到我寫我和孩子晚上太累，卻還沒溫習好默書，早上起來孩子叫我不要走，她會努力讀書。她說心疼。那我呢？Constance 是位勇敢實幹的媽媽，敢為兒子早在二年級便轉校，換回來一位愛讀書進取自信的兒子，我03年看了她的信，還不服輸（輸給那位恐怖校長），當然也因為懶。我辜負了她一番好意，唯一得着是有經歷可以寫了這些稿。看來我們這些媽媽叫破喉嚨，還是有人瘋了似的想入名校，我多年來已變得妥協，你要入名校便入吧，我只是分享，你堅持為虛榮而要孩子吃苦，我也省口氣了。
（圖片：Pixab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