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畫壇巨擘傅抱石生平畫過不少風景、人物，講求現代人的心靈均可觸及的古代人的清幽世界，故筆觸所及的古人面孔，均帶有現代眾人的喜怒哀樂，尤如一看便明的漫畫景象。說傅抱石的畫作是履行現實主義創作路線誠非虛語；說他是透過古代人的感情，以訴說現代生活光景亦固無不可。這種今古藝術語言的融會穿梭，捨傅抱石一人，恐怕再難找他人以替代。觀其古畫旨趣深遠，彷如走進另一人間角度，總設下「時代密碼」待你解破，在作者和觀者之間自然而然地構築了一道互動的傳意橋梁。我們不妨以古月堂所藏傅抱石的《湘夫人》（紙本設色，縱120cm、橫170cm）和《九歌圖》（共十幀，每幀49.5cm x 67cm，紙本設色），來說明古人和今人之愛國情懷，均具其一脈相承的浪漫元素，反映文化中國的緒統，在書畫巨匠心中歷久常新。
傅抱石（1904—1965），祖籍新喻縣章塘村，自號「抱石齋主人」。1933年留學東京日本帝國美術學校，1935年7月在中央大學藝術系擔任教職，以山水畫成名，致力於美術史和繪畫理論寫作。傅氏20年代開始對中國傳統繪畫進行研究，30年代東渡日本學藝是重要的啟導時期。抗日時期的文藝創作，對留日的畫家而言是百般滋味，靈感和筆法所宗可以是完全背離的事象，在趨於成熟的藝術理論下，增加了一份厚重的愛國反思。抗戰期間他遷居重慶，與各路書畫名家風雲際會，創作了一批深刻鮮明的抗戰書畫。傅抱石尤愛屈原的精神，筆下與之相關的人物畫作於此繁衍，大幅《湘夫人》之作，可說是他《九歌》組畫中出現的原型。湘夫人為民間傳說中的湘水女神，既有人的情感，又有神的靈性。畫中的湘夫人體態頎長，面目豐腴，儀態端莊，可謂集古代仕女典型於一身的象徵。在日軍節節進逼下，1944年秋湘地最終淪陷，人民無不發思國之憂情，見湘女意態淒迷，在風雨落葉之間滄然獨立，思家憂國之情不言而喻。古月堂所藏的《湘夫人》，右上方由傅抱石親撰《九歌‧湘夫人》的原文詩句，左下方有郭沫若為傅抱石親筆的題跋，詳細提及湘地雖然失守，此畫幸獲保存，並得到周恩來特别指關注，足慰陝北士心。此畫之完成，是大時代的重要印記；不但說明文學家郭沬若與傅抱石有過親切的書畫過從，從釐清創作的源流而論，也至少把傅抱石《九歌圖》的原創意念，從50、60年代提前至40年代初期。
師古求變 深得古人旨趣
迄1953年的夏天，郭沫若出版了《屈原賦今譯》，傅抱石也繼他繪成《屈子行吟圖》後，致力推動紀念屈原的愛國風尚。傅氏遂根据郭氏《屈原赋今譯》，為「第二届全國美術展覽會」醖釀更長篇的創作，造就《九歌》畫作的出現。《九歌》是中國古代詩歌集，相傳為楚國民間祭神的演唱和表演。屈原將它改編，寫成格調高雅的詩歌，並根據祭祀和神靈性質，分别撰寫成11篇，分別是：《東皇太一》、《雲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和《禮魂》。例如《山鬼》全篇，是山間女神的獨白，訴說自己思慕戀人之苦和對愛情的忠貞專注。《國殤》則追悼為國犧牲的將士，描寫戰爭場面的慘烈，以及戰士的勇敢殺敵，悲壯成仁。1954年，傅抱石通過綜合歷代《九歌》圖像，首度以册頁形式展示完成了《九歌圖》，以表達與郭沫若互為應和的心跡。圖册以外，其《九歌》相關畫作，陸續由其子傅小石編輯為長卷，每幅畫上詳具抱石各種鈐印書字，且引用郭沫若《屈原賦今譯》的文句作宗首的詩文。如此深厚的友誼，延續近20年，成為愛國詩人與畫人的創作佳話，也是古月堂不可多得的珍藏之一。
6月17日，中國國家博物館書畫權威蔣文光教授應邀出席香港「一帶一路文化鑒識專業協會」成立暨記者招待會，筆者承暇出示所藏《湘夫人》、《九歌圖》討教於專家，獲蔣氏得高度的評價，總結為傅抱石生前兩大真蹟無誤。其為《湘夫人》所撰報告即謂：「傅抱石是一位一生追求創新，欲與古人爭一頭地的畫家。他師古求變，最終形成了獨特的個人風格。其人物畫早期追求顧愷之，古樸清遠的情趣，後取法陳老蓮造型和石濤的意態。此幀《湘夫人》是他《九歌》組畫中的一幅。湘夫人為民間傳說中的湘水女神，傅氏筆下的湘夫人，十分傳神，後有郭沫若親筆題的長跋，又得周恩來的收藏關注，流傳有序，價值更高。圖的右上角有傅抱石的自題長詩，詳細地闡述了此《相夫人》作品創作的源由。其詩好、字美，字體遒勁灑脫，可謂傅氏一幅書、畫、詩合璧之精品之作，令人觀之，久久難以忘懷。」至於《九歌圖》，蔣氏又盛稱：「傅抱石是金陵畫派的領軍人物，擅長山水、人物，其人物畫作多仕女、高士、取法顧愷之，形象高古，氣格深靜。此圖是傅氏依據郭沫若《屈原賦今譯》所創作的巨幅作品，共十幀，且以冊頁形式展示。每幀作品切有景物作襯托，各幅中的人物雖各異，但卻形象生動真實，各盡其態，各有其神，各存其意，各出其妙，似真生命躍動其間。引首由傅抱石之子小石題字《九歌圖》三字成書。每幅作品中均傅抱石大師的自題詩，詩佳、字好，可謂是集詩、書、畫三絕之佳作，故極為難得的珍品，煌煌巨著更增添了此畫的價值。」（參閱協會《藏品證書》，附蔣文光教授6月18日之簽署及印章。）以此觀之，傅抱石作畫深得古人之旨趣，而蔣文光亦識傅氏之真蹟於半世紀以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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