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科技競爭趨勢比較和思考

近年來,美國對中國科技發展卻表現得忌憚三分,是否真的反映中美之間的科技發展差距已經收窄,甚至到了可以爭一日之長短的地步呢?

中美之間的大國競爭,自2010年中國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引來了一浪接一浪的「威脅論」,尤其令那個過去甚少聽聞的「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 trap),更變成了「潮語」,很多人都琅琅上口。中美雙方立場評論迥異:一方學者甚少質疑,網民更甘之若飴;一方朝野分岐,有人力主防患未然,有人以為捕風捉影。起初,競爭聚焦於貿易和金融,接着擴大至科技,中興、華為似乎成為兩國角力的磨心。本文從實事求是的實質數據入手,提出一點客觀看法和思考。

長久以來,美國科技獨步全球,中國科技落後成為毋庸質疑的事實。近年來,美國對中國科技發展卻表現得忌憚三分,是否真的反映中美之間的科技發展差距已經收窄,甚至到了可以爭一日之長短的地步呢?誠然,在某些個別層面上,中國近年的科技發展確取得一定顯著突破,但總體情況又是否如此呢?

對於中美之間總體科技發展步伐緩急的問題,坊間說的多,證的少;或是個別案例的多,總體實證的少;甚至是來自中國的例證多,來自國際社會的數據少。本文抽取國際著名「世界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每年發表之《全球競爭力報告》(Global Competitiveness Report)的數據佐證,作歷年發展(2004至2018年)變化的一個說明。

商業求精或創新 美國遠勝中國

簡單地說,世界經濟論壇以社會體制、基礎建設、宏觀經濟、健康及基礎教育、高等教育培訓、商品市場效率、勞動市場效率、金融市場效率、科技水平、市場規模、商業求精、創新等12根支柱的114項次指標量度一個國家或經濟體的競爭力,其中的商業求精(business sophistication)及創新(innovation)兩項,則被歸類為「創新求精元素」(Innovation and Sophistication Factors),屬於科技發展水平最具代表性的指標,是任何經濟體尋找發展新動力的源頭所在。

圖1:2007至2018年中國大陸、美國及香港商業求精指數轉變(資料來源:《全球競爭力報告》,2007至2018年)
圖1:2007至2018年中國大陸、美國及香港商業求精指數轉變(資料來源:《全球競爭力報告》,2007至2018年)

圖2:2007至2018年中國大陸、美國及香港創新指數轉變(資料來源:《全球競爭力報告》,2007至2018年)
圖2:2007至2018年中國大陸、美國及香港創新指數轉變(資料來源:《全球競爭力報告》,2007至2018年)

圖1及圖2是中美兩國商業求精及創新在2007至2018年的變化,我們可以粗略看到多項特點:

  1. 無論是商業求精或創新,美國遠高於中國大陸,過去十年間的差距其實並沒明顯收窄,說中國大陸可與美國分庭抗禮實在言過其實。此點尤其反映美方巿場主導模式投入大產出高的特點,反而中國大陸則有政策主導、重點硏發與選擇性投入產出等特質,以商業效益而言不及市場模式。
  2. 自2008至2012年間,相信是受美國金融海嘯的衝擊,兩個指標在美國步伐接近且持續下滑,同時期內中國大陸則有些輾轉變化,主要反映是2007至2009年左右有較大改善,但2010至2012年間則略見回落。
  3. 2012至2013年後,無論是商業求精及或創新,美國均錄得十較大改善,中國大陸反而只錄得輕微改善而已。

由是觀之,當美國經濟在金融海嘯衝擊後顯得疲不能興時,商業求精及創新曾一度滑落,中國大陸則因經濟仍能保持發展動力得以保持發展,但這種勢頭其實並沒維持太久,看來亦是2010年中國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後,甚至可能是2013年出台了一帶一路倡議後,引起美國注視,接著便出現自2012年起美國在商業求精和創新方面的重拾升軌,中國大陸則以粗略相同的步伐繼續追趕,至於這種發展格局,不久即被詮釋為中國科技突飛猛進,不久將會威脅美國主導地位云云。

在創新與商業求精兩方面,中國以相若的步伐追趕美國,即被視為中國科技將威脅美國地位。(亞新社)
在創新與商業求精兩方面,中國以相若的步伐追趕美國,即被視為中國科技將威脅美國地位。(亞新社)

不可不提的是過去十年間香港在商業求精和創新兩方面的發展狀況和轉變。在發展水平方面,香港基本上高於中國大陸但低於美國,擁有一定自身優勢。在發展勢頭方面,在2007至2011年間,兩項指標均持續下滑,但自2011年起則逐步上升。即是說,香港的商業求精和創新一度如美國般出現持續滑落的情況,但自2011年以來則算是踏上了上升軌迹。

中國創新欠成本效益 仍須急追

回到中美相互角力的問題上,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的現實是:美國仍有明顯優勢,中國大陸則尚難望其項背,所以美國實在沒必要「抬舉」中國大陸的科技強勢,除非是為了製造遏制中國大陸的藉口。另一方面,在自由開放的商業社會,尤其在全球化浪潮衝擊下,做生意也好,發展產業也好,推動科技創新也好,在不同層面上必然存在競爭,實在無可避免,除非不與外界交往接觸,採取閉關鎖國政策。

古典經濟學理論告訴我們,自由市場與競爭乃提升生產效率和資源分配,從而促進經濟發展的重中之重,原因是競爭能帶來社會進步,科技創新與發明更被認為有助改善人類生活,所以國際社會過去一直高舉自由貿易、開放市場和鼓勵競爭等旗幟。

但創新和科研卻非省油的燈,必須大量資源經費投入,經濟發展底子則屬最決定性因素,前文提及2008年後美國經濟衰退,商業求精和創新持續下滑乃最好說明。由是觀之,美國科研要繼續領導全球,資源投入自不可少,但其經濟發展動力大不如前,自然成為隱憂,反觀中國大陸經濟仍具動力,加上政策主導,可以投入科研的資源自必有增無減。

必須正視的是,美方科技發明轉應用遠勝中國大陸,商業求精及創新指數全球居第二位,僅次瑞士,中國大陸則居第30位左右位置而已。當然,中國大陸在個別項目的水平則已逹至世界頂尖,但欠成本效益,某些生產技術(如芯片)尤其仍須倚賴外供,顯示在這些方面仍需急起直追。當然,從馬克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理論看,關鍵問題應是反求諸己的推動本身經濟發展以支持研發入手,即所謂「打鐵還靠自身硬」,而非掉進那個修昔底德陷阱之中,妄自尊大或杞人憂天均不可取。

原刊於《經濟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陸觀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