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設計好反映特殊社區的價值觀。舊有的秩序解體了,但如果保育或保存使歷史建築留存下來,它們便以自己曾有的驕傲,屹立甚至不屑地表示對蒼海桑田,以及朝拆夕改的新城市面貌的態度。
但城市的公園又是怎樣的一回事?每次到紐約,都會選擇留居於中央公園附近,以便有空走進去散步。中央公園是休憩的地方,是繁忙的紐約人透氣的園地,但也是罪惡的隱藏處。在中央公園跑步的人屢遭侵襲或搶掠,也無原無故地受傷死亡。逗留在園裏的人還是步步為營的。
城市中的「壯美」
中央公園四周的富豪聚居點,同樣充滿不同年代的人物和故事。積琪蓮、甘迺迪當年銳意搬進擁有十一間客房的高層大廈單位,窗外便見着偌大的中央公園,那算是她傳奇一生到了晚年的補償。當然還有約翰.連儂生前居住,其後遇害的達高塔大廈,便是在中央公園的東邊,如今仍是一個傷心的地標。即使如此,還是可以從風景及圖像觀(picturesque)的角度來觀賞這個著名的公園。圖像觀是一種設計,特意顯示作者及特定觀賞者的品味。此概念及用語在十八世紀的歐洲,隨着城市及園林的設計出現,並成為美學上的一個理念,跟壯美(sublime)的觀念相關。
在城市中規劃「壯美」,出自一份雄心,以及物質雄厚的下層建築,包括物料、技術與階級要求。大自然的風景並不一定井然有序,但壯美的模型便在野心勃勃的態度下製造想像,要求把獷野改造,使粗糙變得幼細,粗獷顯得柔順,以致能表現形式、顏色、光線甚至音樂。現在重看1857年紐約中央公園原野的面貌,令人目瞪口呆,然後訝異於其時如何起橋鑿石、斬樹除草,更甚者是園中圖案的設置:圓形、三角形、路徑的彎角…,如何於其中築起博物館、小城堡及碑石來,使城市的過去和當下進行的文化活動,大如戶外萬人的音樂會、小如家庭躺臥棲身的草場;同在一種圖像觀裏同場演出。
大廈林立的透氣口
十九世紀的豪情壯志,被二十世紀的華厦所取代。中央公園不遠處見金光閃閃的特朗普商業總部。當金碧輝煌的特朗普塔在拉斯維加斯沙漠聳立,那感覺還不及在中央公園旁邊出現那樣令人反感,延續上世紀三十年代紐約帝國大廈巨型建築令人吃不消的騰騰覇氣。這說明了中央公園圖像觀的作用,現在已被逾過了平衡和比例。但紐約人每當有空,還是會衝進中央公園來。
各種奇奇怪怪的電影素材,都可能在中央公園發生。沙也馬蘭電影中的中央公園便是城市人病發的地方。電影The Happening裏,紐約人在中央公園跑步,無端端地忽然暴斃,彷如可怕的致命傳染病發作。四周的樹木原可發生的送氧作用也無效,當代城市的頑疾和後知後覺,早已扺銷了十九世紀園林建築刻意經營的炫耀和調劑。
相比之下,港島銅鑼灣的維多利亞公園,還是我們鬧市的一個透氣口,每年過時過節聯繫社區的市集地,周曰海德公園式的言論自由在點綴。認識一個熱愛攝影的年輕人,用了兩年的時間,拍攝在維園進行的節日活動;鏡頭之下,人物的活動和情態纖毫畢現,小如手腕的飾物也可覽無遺。公園不再呈現壯美,取而代之的是僅容得下的群聚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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