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幼時心直口快，說話常得罪人，曾經當眾直接告訴長輩她煲的湯「很難喝」，氣得人怒髮沖冠。
強迫性說真話者
那天一位阿姨送了自製曲奇，女兒回家嚐了，告訴我說：「很難吃。」
「那就別吃了。」反正又不是非吃不可，「但妳記住，倘若阿姨問起，千萬別告訴她『很難吃』，應該說『我吃過了，很好吃』。」
結果第二天我就「自食其果」了，女兒做功課時偷偷上網看影片，卻矢口否認。我生氣她對我撒謊，可是我前一天才親自指導「白色謊言」。說不定她今天覺得否認過錯、避免母女間發生衝突，也是一類「白色謊言」。
說謊，是孩子認知發展的里程碑之一，家長雖然不喜歡，卻無法阻止發生。其實世上還有一種不懂說謊的孩子——「強迫性說真話者」（pathological truth tellers），他們面對的問題，比會撒謊的小孩嚴重得多。
「強迫性說真話者」當中，許多是「高功能自閉症」及「阿氏保加症」患者。他們想法直率、說話直接，無法說出任何違心的言論，會毫不猶豫地告訴別人「你胖了」、「你的新髮型真難看」、「你很努力，但失敗的機會是九成九」。
「這世界說謊的人太多，多幾個不懂說謊的人，不是很好嗎？」
不懂說謊未必是好事？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但事實上，他們欠缺了一般人該有的同理心。他們只能夠聚焦在事實的真相，卻無法體會別人的情緒、意圖和欲望。即使你清晰地解釋：「倘若你直言不諱，會如此這般地令人不快樂」，他們依然不會明白，繼續漠視社交規則。
另一方面，由於他們無法說謊，所以也不能分辨別人說的是真實還是謊言。人家的一些客氣自謙之詞，他們會深信不疑；別人說暗示諷刺的反話，他們只會從字面上去理解。他們以為人人都像他們般誠實，故此特別容易受騙和被傷害。
這種「不懂說謊」並非優點，而是無可奈何的缺陷，對自身、旁人以及社會來說，都未必是好事。
想到此處，看着「撒謊技巧日趨成熟」的女兒，不禁嘆了口氣：孩子懂得說謊、懂得認清別人說話真假，還可算是種福氣呢！
原刊於《經濟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