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明脊髓麻醉(Spinal Anaesthesia)的人,是德國外科醫生August Bier(1861–1949)。脊髓麻醉是將藥物注射到下腰椎間,使下半身產生局部麻醉,讓病人無需在全身麻醉情況下,接受下肢手術。
Bier之前曾為6個病人進行脊髓麻醉,可是他們之後都出現了劇烈頭痛和嘔吐。為了深入了解脊髓麻醉的副作用,Bier憑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決心,決定在自己身體上做實驗。
然而,過程中卻出了點偏差。
出現偏差的實驗過程
1898年,下班後的一個黃昏,Bier請他的助手──外科醫生August Hildebrandt──協助,替自己進行脊髓麻醉。程序是:首先將一枝又粗又長的針咀刺進背脊,穿過第3、4節腰椎之間的空隙,避開重要的器官如脊髓圓錐,微微刺入硬脊膜,讓針口恰恰待在狹窄的蛛網膜下腔空間。針咀中空,於是,空間裏的腦脊液,會沿着針咀一點一滴地流出體外,即代表刺中了正確位置。腦脊液是薄薄一層包裹着腦袋和脊椎的液體,只要將可卡因(cocaine)注射進去,就可以令下半身失去痛楚知覺和活動能力。
這個步驟需要很高技巧,刺得太深會傷到脊椎神經,刺得太淺藥物就進不了去。醫生看不到體內情況,只能依靠握著針咀指尖上的觸感去判斷。
Hildebrandt小心翼翼,把長達9厘米的針咀刺進了Bier的背脊。
「剌中了!你的腦脊液開始流出來了!」
「很好,很好,那你快駁上針筒吧。」Bier一個反手,將注滿可卡因液的針筒遞給背後的Hildebrandt。
Hildebrandt正想將針筒扣上針咀,卻驀然發現兩者大小並不匹配。
「咦,扣不上?噢……針咀太大,針筒太少。」
「你這個笨蛋,一定是用錯了針咀!快換個針筒再注射吧。」
Hildebrandt一連試了幾個大小不同的針筒,卻不能成功地將它們扣上針咀,焦急得滿頭大汗。
「糟糕!你的腦脊液不斷地流出來,把可卡因都沖走了!」
「你想我死嗎?腦脊液不能流失過多啊!」
「那怎麼辦?怎麼辦?」
Bier流失了太多腦脊液,有點頭暈眼花,無可奈何之下唯有把針咀拔出來,實驗被迫中止。
Hildebrandt被迫走上試驗台
「唉!」兩人十分沮喪。「之前還花了許多時間準備呢。現在要等我背脊傷口完全康復才可以再嘗試,不知道要等多少天啊!」
「對……對不起。」Hildebrandt羞愧難當。
突然,Bier有個非常聰明的想法。
「Hildebrandt,你的背脊沒有傷口啊,不如在你身上試驗吧!」
「什麼?這個……」
「想想看,為了病人福祉,為了外科手術的進步,我們倆這一點點犧牲算得什麼?」
「唔……唔……」猶豫半晌,面對着上司Bier熱切的眼神,Hildebrandt不得不同意了。
5毫克的可卡因注入脊椎後不久,Hildebrandt的下半身開始失去感覺。
「完全麻痺了,怎樣碰都沒有知覺,但我人卻是清醒的……哈哈,這感覺實在太奇怪了!」
Bier嚴肅地說:「真正的病人,還要承受開刀切割的痛苦,因此我們必須更進一步試驗。」
Bier開始用細針輕刺Hildebrandt的腳趾。
「有沒有痛?」
「沒有,完全沒有感覺!」Hildebrandt有點興奮。「喂,你剌兩針好了,別搞到我的腳血漬斑斑。」
過分追求試驗成果的Bier
接着,Bier用煙斗燒灼Hildebrandt的小腿皮膚。Hildebrandt看到一股白煙徐徐升起,聞到毛髮燒焦的氣味,並隱隱感到一陣灼熱,但卻沒有任何痛楚。
然後,Bier拿了鉗子,指向Hildebrandt的陰部位置。
「喂……喂喂,你搞什麼鬼?」Hildebrandt開始不安,但下半身被麻醉了,無法移動掙扎。
Bier的鉗子一夾,扯下了一大把毛髮。Hildebrandt雖然不覺得疼痛,但是毛髮被扯下時的壓力,他還是感受到的。
「接着,是測試人體最敏感的部分。」Bier說着,一邊伸手擠壓Hildebrandt的睪丸。
「有沒有痛?有沒有痛?」
「沒有。」
Bier加重了手上力度,又扯又拉又捏,情況慘烈筆者不忍細述。「還是沒有感覺嗎?」
Hildebrandt:「沒有啊!」
Bier又拿出個鐵鎚。
Hildebrandt真的慌了,大喊:「喂,夠了吧?你還想怎樣?難道你惱恨我剛才放走了你的腦脊液,想趁機報復?」
「不是報復。」Bier一本正經地說:「脊髓麻醉,對於下肢骨科手術大有用處,我當然要試試骨頭是否能被鎮痛了。」
說著,他一鎚鎚地擊在Hildebrandt的小腿上,嚇得他冷汗直冒。
「有沒有痛?有沒有痛?」
「沒有!」
Bier放下鐵鎚,舒了口氣:「實驗成功了。」
「接下來,只要仔細記錄下未來幾天、所有頭痛噁心等的副作用,就可以出論文了。」
「我們這篇論文,一定會刊登在最權威的雜誌,震撼整個醫學界!」
Bier取出紅酒、雪茄,遞了一份給仍然攤換在床上的Hildebrandt。兩人舉杯:「為了病人的健康!」
「為了更好的外科手術!」
「今晚不醉無歸!」
改變數代病人命運的技術
第二天,失去過多腦脊液的Bier,開始感到頭暈眼花。必須平躺床上才能紓緩。這樣一躺,就躺了9天。
而Hildebrandt的情況就更嚴重了。除了脊髓麻醉的副作用外,還有許多下肢和下體的創傷,足足休養了一個月才康復。
Bier與Hildebrandt的實驗報告,受到醫學界的高度重視,脊髓麻醉得到推廣,從此外科發展向前邁進一大步,造福了無數病人。時至今日,脊髓麻醉用於剖腹產子、膝蓋手術、治療小腸氣、割痔瘡等常見手術,也經常在大型手術後作為鎮痛和協助康復的方法;對於一些身體虛弱、無法接受全身麻醉的病人,脊髓麻醉更是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不過,Bier與Hildebrandt兩人的關係愈來愈差,私下較勁,公開指責,互相爭吵不休,不久之後就分道揚鑣了。至於箇中原因,不用我說也猜得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