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地訪問,經常聽到要向美國學習、跟德國取經,近幾年,又經常聽到要以芬蘭為榜樣;內地雜誌也經常報道哪個國家出台了什麼計劃,或是什麼政策,它們對國外教育動態的注意,相信沒有其他國家可以比擬。不過,大多數是作為先進經驗來介紹的,甚少帶有批判意識;那潛台詞也是很強烈的:歐美經濟先進的工業國,他們的教育也是先進的,而且好像着着都先進。
在倫敦教育研究院念博士的時候,筆者的系叫「發展中國家教育系」(Education in Developing Countries),導師 Peter Williams 經常到非洲國家做顧問,也做過香港政府的顧問,是教育規劃的泰斗。同學有相當一部分來自非洲,也有來自印度、馬來西亞的,都是前英國殖民地。
教育規劃 英美展先
同學有馬拉維的規劃部長、肯尼亞的總督學、尼日利亞的教授等等,但是教授沒有一位擔任過國家的教育要職,更沒有參加過英國的教育規劃,甚至幾乎沒有人在本國教過中小學。
並排的一個叫做「比較教育系」。香港教育學院前院長、去年末剛在香港公開大學獲頒榮譽博士的許美德教授(Ruth Hayhoe),在港大取得教育文憑以後,當時就是這個系的博士生。那時候的比較教育,問津者不多,但是出名的學者如Edmond King,會真正深入別國民間,體現當地學校生活,歸納深層的文化比較,影響深遠。而且研究的往往是發達的鄰國。與後來靠宏觀數據過日,空降到發展中國家指點人家策劃的「國際專家」,不可同日而語。
那是不同的時代、不同的思想:凡是來自英國的,都是先進的。英國的教授到過許多國家,因此也獲得比較普遍性、超越國界的一些知識,因此在學術上就很有優勢。反正那個時代,所謂學術水平都是以英美為標準。
那年,參加了倫敦教育研究院的百周年慶典,他們邀請了來自不同年代的畢業生,才知道我們那個系在1940至50年代叫做「殖民地教育系」(Colonial Department)。那時候,「殖民地」大概是英國人引以為榮的一個詞。中國的第一代比較教育學者,當時杭州大學的王承緒,就是那個時候的碩士畢業生。
空降專家 指手畫腳
由於形勢變化,到1960年代,大概因為「殖民地」變成了一個貶詞,系也改名為「熱帶國家教育系」(Education in Tropical Countries)。現在聽起來有點滑稽:不好說是「落後國家」,當時又還沒有「發展中國家」這個帶點尊嚴的詞,而恰恰這些國家又都是在熱帶,於是選了這個不帶政治色彩的名字。
自從1970年代開始,一直到1990年代,那是發展中國家教育發展的大時代,也是國際機構在教育上面大展拳腳的年代。
當時關注的是宏觀的全國性教育系統的建設,教育規劃大行其道,造就了像 Philip Coombs(國際教育規劃研究所的創院院長)、George Psacharopulous(做過近80個國家的教育回報率)的國際專家,都是大系統、大數據、經濟分析、全國統籌。在這當中,世界銀行起了樞紐的作用。
而所有這些國際項目所聘請的「國際專家」,幾乎全部是來自英國、美國,也有來自歐洲的學者。他們的大多數都沒有參與本國教育規劃的經驗,大多數都對本國的教育沒有認真研究過,也大多數沒有在學校教過書。這些「國際專家」成為了國際項目的主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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