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小時代》(Where Details Survive)的點滴

其實人的成長各異,上帝只賦與每一個人非常有限的視野。以此小得可憐的視野去詮釋所有人的動機、心意、良知、情懷和選擇,把他們歸類為同志或敵人,是非常危險的。

我在2020年10月初完成了第一本長篇小說《小時代》(Where Details Survive)。在此和大家分享一下寫作的歷程。這個故事並不老練,但也不單純。

2020年5月9日,我開始在臉書連載一個長篇小說,目標大概是15萬字。開始時,我對故事只有模糊的概念。以前試過幾次用清晰的思維、存起的資料、寫下的筆記甚至偉大的概念去開始一個長篇,但都沒成功。這一次,我決定無論怎樣,都先開始了再說。於是我寫了第一篇。第二天,再寫一段。第三天,再加了幾筆……想不到,原來故事早已在自己的人生經歷裏成了形;當中的人物一旦現身,就懂得自己思考、成長和帶領他們的作者走下去。

各人都有自己的恐懼

故事原先就叫做《不如說故事》。這是完全沒有內容的題目。過去一年,社會動盪,網上欺凌甚多,只要你的意見稍微不同,就會被人辱罵、圍攻,把你看作一個絕對的大壞蛋,完全不會給你細說因由的空間。其他人則躲避着,怕中流彈,一句話都不敢說,人心比我所見過的更可怕;謊言橫空飛竄,不同陣營的人挑選着來相信或附和。有小友私訊我:說他們不敢反應的因由是恐懼。是的,各人都有自己的恐懼,不能分擔,孤單無助。

其實人的成長各異,上帝只賦與每一個人非常有限的視野。以此小得可憐的視野去詮釋所有人的動機、心意、良知、情懷和選擇,把他們歸類為同志或敵人,是非常危險的。對「自己人」盡力護短,對「敵陣」盡情侮辱,無論多少年的認識與感情,都在忙於歸邊的一刻付諸流水了。我總覺得自己有「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的痛苦,因此開始寫故事,把情懷寄託其中。寫故事也許不能把道理說清楚,但至少還有說的空間。

我邀請了大概70位友人,組成臉書上的小群組,我每天就寫給他們看。他們有部分真的在看、喜歡看,有時甚至會猜猜故事的情節如何發展,和我互動。我感謝天父給我這樣友善的閱讀群體,大家維持了我寫作的紀律(平均每天1000多字),還把我的錯別字都給我抓了出來。我更感謝上帝無言的帶領。我深深感受到祂的同在和鼓勵。想不到今天寫完了、修改了,故事最終長達20萬字。本來,我沒有打算2020年出版的,不過由於書展因疫情推遲,我有了這樣的推廣機會,就努力把它寫完了。在此,我感謝天父,我的第一批讀者和我的家人,還感謝出版社為這本書趕工。

一個城市裏面的三種觀點

為什麼我會讓「伯公」(宋伯安)設定為小說的背景角色呢?為什麼不把他寫成宋爽的親爺爺呢?伯公指向血緣,也指向一點點距離。他於1945年歸信主耶穌。他的教育離不開《聖經》,是個有智慧的人。他於2019年末經歷了一場大感冒,結果他用中藥醫好了自己。宋爽的爺爺是抗日英雄。他死後,伯公教養了爽爽的兩位伯父和她父親,使他們成材。故事裏的姑姑宋享、主角宋爽和她堂妹宋幻,是三個不同的角色,但讀者也可以把她們看作同一個女子。爽爽所愛的駱宇杭、容達巍和宋牧華,也是三個不同的男子。不過,他們也可以是一個城市裏面的三種觀點——其中一個,是上帝的角度。如今故事寫完了,我的愛恨也在其中,千絲萬縷,怎也表達不完。未說的,還是留待下一個故事吧。我已經祈求自己可以繼續以寫作來侍奉上帝,正恭候祂的回覆。

因為人的罪,生命變成一組完全對不上齒的齒輪,每逢交接都意味着彼此折磨。我不能把故事說成簡單的背叛和原諒,因為從背叛到原諒中間的細節實在太多。我不能說愛一定是艱難的,但我肯定愛非常不容易。我無法認同「其實愛很簡單……」一類社交媒體上的配圖信息。我不想把故事說成黑白二分的對與錯,因為對與錯裏面或者都有對、錯的行為或動機。

故事說剛剛從港大畢業的女孩子宋爽,未經人世之苦,少不更事;但幾年之間,她被迫長大。她的故事也許只是個非常私人的故事;裏面也說到喜歡上她的三個男孩子(宋牧華、駱宇杭和容達巍)。他們藉着愛她,最終發現了自己的本質。這個過程是複雜的、悲苦的、尷尬的、無路可逃的。他們逃不出自己的背景、圈子、思維模式和人性弱點。他們很努力,卻躲不過罪的攻擊。罪是一個女王。人無論如何相愛,都仍只是罪的奴隸,一身枷銬,遍體鱗傷。他們如何找到出路?這也許正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問題。

寫小說不能療傷,連防止傷口發炎的作用都沒有;我相信讀小說也不能,但我希望你會藉此發現自己的傷口,香港的傷口和人世的死傷。

小說寫的,是一個過程。如果說人總是對結局的重視多於過程,我也為此寫下了或喜或憂的結局。我估計,這些結果不會讓閱讀的感情流失於最奪目的幸福或最可怕的苦難。到底,我們「都要經過那一番」,才到達這個地方。

我希望這一次寫長篇小說不是我的最後一次。

新書介紹

書名:《小時代》

作者:胡燕青

出版社:匯智出版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2020年12月

胡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