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sɐi22-11)
粵語有一音「sɐi11」(音同「西」的陽平[第四聲])而義為「咬」的詞。如「畀隻狗sɐi11著(咗)一啖」就是「讓那條狗咬了一口」。其本字就是讀書音為「sɐi22」(音同「誓」)的「噬」。閔龍華《現代漢語用法詞典》「噬」條︰「<素>咬︰吞噬|噬臍莫及。」也就是說,在現代漢語共同語中,「噬」不能獨立運用,但是在粵語和上古漢語裏,「噬」卻都是可以獨立運用的詞。
《易‧噬嗑》卦六五爻的爻辭說︰「噬乾肉,得黃金。貞厲,無咎。」(黃氏案︰對於這一句,根據楊維增、何潔冰的《周易基礎》,語譯起來應該是這樣的︰吃乾肉,得黃銅[箭頭],占問,有危險,但沒有災禍) 《晏子春秋‧內篇‧問(上)》‧《景公問治國何患晏子對以社鼠猛狗》︰「宋人有酤酒者,為器甚潔清,置表甚長,而酒酸不售。問之里人其故。里人曰︰『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所以酸而不售也。』」
嗑(gɐp2)
《廣韻》‧盍韻‧胡臘切「嗑」云︰「噬嗑,卦名。」根據「胡臘切」一讀,「嗑」粵語當音「hɐp2」(音同「合」)。然而反切上字「胡」是「匣母」字,而中古匣母字,上古歸「群紐」絕不出奇(詳下文);而上古「群紐」發展至中古,本來基本上就是「群母」。中古「群母」字粵語今讀「k-」或「g-」(如「窮」[《廣韻》‧渠弓切]讀「kuŋ11」、「拒」[《廣韻》‧其呂切] 讀「kœy13」、「競」[《廣韻》‧渠敬切] 讀「giŋ22」、「及」[《廣韻》‧其立切] 讀「kɐp2」或「gɐp2」等)。若「嗑」讀成「群母」的話,其粵音就是「gɐp2」或「kɐp2」,因此筆者認為粵語的義為「咬」的「gɐp2」或「kɐp2」的本字就是「嗑」(根據林寶卿《閩南方言與古漢語同源詞典》「盍」條,閩南話讀與「嗑」同音的「盍」[《集韻》‧盍韻‧轄臘切],其聲母也是「k-」,這也是一個「嗑」古或讀「k-」的一個旁證);也就是說「開口gɐp2著脷」或「開口kɐp2著脷」的「gɐp2」或「kɐp2」就當以「嗑」為本字。
關於中古匣母上古歸「群紐」的問題,印度的恆河這個譯名可以作證。潘永強《擔天望地廣府話俗語探奇》「『梗』係」條云︰「恒河梵文讀Ganga,漢文譯作『恒河』,可見當時『恒』乃讀『gəŋ』。」「恒」中古音「胡登切」(《廣韻》‧登韻),正是「匣母」字。可見「匣母」中古前期(恆河之名早見《金剛經》,而《金剛經》最早譯本是由公元401年至長安的鳩摩羅什譯的)是可能有讀成「群母」的,所以「恒」才能用來音譯「Ganga」。於是與「恒」同樣是中古「匣母」字的「嗑」,上古能讀「群紐」也就不出奇了。
另外,已故內地學者李新魁先生有《上古音『曉匣』歸『見溪群』說》一文(載《學術研究》1963年第2期)。筆者雖未得讀李氏此篇大作,但其另一篇大作《粵音與古音》(見《李新魁音韻學論集》)亦約略反映了這一觀點。該文有這樣的論述︰
「二、粵語中反映早於《廣韻》的語音現象‧5粵語對某些曉、匣紐字讀為塞音聲母。如︰
曉紐 吸郝賄豁 k‘(kw‘) 轟 kw
匣紐 潰繪携 kw‘
這些曉、匣紐字據我們的研究,認為來自上古的塞音聲母見、溪、群紐,在上古時本來也就是念為[k k‘ g]等音。粵語的讀音,可為此說提供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