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生知己田伯光

最近,小說偵探庚戌子便破解了「田伯光」名字的啞謎,從而知道構成田伯光的原型是誰和誰,亦由此推斷出聯謎「冰比冰水冰」的謎底。

在《金庸作品集》新修版的序言,金庸提到有翻版書說他、古龍和倪匡合出了一個上聯「冰比冰水冰」來徵對。雖然金庸表明這個上聯不合平仄,是大開玩笑,並指許多大陸讀者對出下聯寄給他,浪費了時間和心力,不過,既已知金庸也是黃蓉,我們便要將他和她的說話倒轉過來詮釋。金庸這段說話背後的意思反而是:古龍和倪匡承諾會為我保守一個秘密,請讀者想方設法去破解謎題,追尋答案。

金庸自小已鍾愛梁祝傳奇,又以柯南道爾為師,因而他一直期盼讀者做梁山伯和偵探,嘗試猜透他的心意。在《笑傲江湖》最後一章〈曲諧〉,他編寫一個壓在冲虛道長心裏三年,由「千秋萬載,一統江湖」變成「千秋萬載,永為夫婦!」的八字經啞謎。顯然,他是藉此示意:這部連載橫跨三年的小說裏有大量謎題,悟明其意的讀者,請去探究箇中底蘊。

古龍、倪匡合而為一

最近,小說偵探庚戌子便破解了「田伯光」名字的啞謎,從而知道構成田伯光的原型是誰和誰,亦由此推斷出聯謎「冰比冰水冰」的謎底。

「田伯光」這個名字看來平凡無奇,即使倒讀成「光伯田」,亦不見得出任何特殊意義,惟有逐字分析,才會略見端倪,而再三思考,始會找到答案。原來金庸施展一箭雙鵰的編撰技法,把兩位深交知己古龍和倪匡合而為一,成為角色田伯光。

姓氏「田」倒是容易拆解。簡簡單單,只要將田字裏面的十字向上移,上「十」下「口」就是「古」,古龍也。而名字「伯光」是隱射倪匡,其構造亦相當刁鑽複雜。「光」這個字,是取自宋朝太宗皇帝趙匡義因避祖諱,而把名稱中的「匡」改成「光」的歷史典故。至於中間的「伯」字是轉化自「倪」,知悉原委後更是令人噴飯!把「倪」右邊的「兒」除去下半截的「儿」,便成「臼」,左人右臼即成「伯」。就是這樣,古龍和倪匡兩人的名字,經金庸使出「乾坤大挪移」的功夫,便由「古倪匡」變成「田伯光」。

趙匡義之死因是中箭而病逝,舊版《笑傲江湖》,不戒和尚罰田伯光,便用上䄂箭。
趙匡義之死因是中箭而病逝,舊版《笑傲江湖》,不戒和尚罰田伯光,便用上䄂箭。

倪匡「萬里獨行」到香江

庚戌子何以確定金庸把「兒」字除去下面兩畫再轉化成「白」呢?在《三看金庸小說》首章的第三篇〈萬里獨行田伯光〉,作者倪匡將《笑傲江湖》兩個版本中,儀琳生父不戒和尚懲戒淫賊田伯光的方法作一比較。據倪匡所述,舊版的描寫怪誕得匪夷所思。至於改寫後的刑罰方法如何呢?讀過新版或者新修版的讀者都應該知道,筆者也沒有必要在此「畫公仔畫出腸」來吧!

金庸致力改版,倪匡認為是新不如舊。不過,庚戌子卻要感謝金庸,因為他運籌帷幄,特意透過改版來設置更多引導解謎者破案的線索。舊版的處罰方式用上䄂箭,已甚為荒謬絕倫,卻乃是因宋太宗趙匡義中箭受傷後病逝,這樣便已婉轉地提示了「光」字啞謎的源頭和謎底。而新版的修訂,便改為提示「伯」字。由此可見,金庸必定是經過一番精心策劃,才會先提示「匡」而後「倪」。讀者若果知曉「倒轉」和「合而為一」這兩大啞謎,自然就能明白。解謎者亦必須追蹤兩個版本內的各種線索,再互相引證,方可得出毫無破綻的結論。金庸若不進行改版,這個曲折離奇的提示方法便有始而無終,徹底失敗。

而這樣便又再一次證明,庚戌子的發現是真實不虛的。金庸故意在改版布置一些新的,卻又同時抹掉部分原有的重要證據。因為他早有決心,要建構一部讓自己和讀者一起參與其中的偵探小說。由此可見,金庸改版的誘因,便並非如舊有論調般,認定他修繕作品是純粹為提升文學地位,或者是為錢財利益云云。

還要一提,筆者讀畢倪匡先生評論田伯光的文章,覺得他可能已忘記了自己曾經「萬里獨行」,從內蒙輾轉逃亡來到香港。

珍惜友誼 無分立場

田伯光是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的採花大盜,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正派人士與他勢不兩立。令狐冲身為華山派大弟子,卻尊敬他重義守諾;更不拘泥於師門規範,與他稱兄道弟,成為莫逆。這種不論門派的君子之交,就不是金庸和倪匡兩人關係的真實寫照嗎?

讀者若然熟知古龍和倪匡兩位作家的生平逸事,再稍為比較一下田伯光的喜好和習性,就必定會佩服金庸妙筆之下,形容得活靈活現,如見其人。不過,還要提醒讀者留意:田伯光的刀法功夫以快著稱,是暗喻古龍和倪匡兩人皆有思若湧泉,金庸亦自愧不如的寫作能力。

金庸和倪匡之間的交往,便使筆者想起梁啟超小說《新中國未來記》的主角黃克強和李去病。兩人聯床夜話,反覆激辯如何勵民圖強,挽救國家,免於被列強瓜分。即使雙方意見分歧,亦無損害兩人情誼。這種氣度恢宏,謙和容人之量,是我們應該好好向前輩學習的。

無邊落木蕭蕭下

若筆者未能提出上面的多項證據,相信讀者們必定會認為庚戌子解釋「田伯光」的拆字方法,不過是東拼西湊,再加上穿鑿附會,根本是胡扯一通,不值一哂。而庚戌子也要一再嘆服金庸,因為他早有預料,於是把一招令狐冲認為是破解不了的華山派劍招取名為「無邊落木」。這個典出自唐人杜甫詩句「無邊落木蕭蕭下」,而謎底是「日」的啞謎,其破解難度與金庸出題的「田伯光」三字,亦可謂伯仲之間矣。讀者若想了解啞謎「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拆解方法,可以參考收錄在《金庸散文》的一篇〈談謎語〉,還有胡適之先生的《紅樓夢》考證,兩者皆有詳細論述。

現在,大家都知道田伯光是古龍和倪匡的合體了,那又怎樣可以解開金、古、倪三人之間如層層冰封,多年未解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