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的最大害處

新冠初期,我們未確診就被隔離,連出外購物也像偷走似的,一眾居民惹上了集體抑鬱症。3年了,這種集體抑鬱寂寞感,把很多脆弱的關係推上崩潰邊緣。

見到一位在監獄的當事人,他告訴我患上了新冠肺炎,我問他辛苦嗎?他說已經打了4針,病徵還算輕微。可是被隔離的那種痛苦,反而是超乎想像。

我很奇怪,一位剛被關入牢獄的人竟會覺得被隔離很痛苦?沒有了自由的衝擊,不就已經蓋過了所有苦惱嗎?他平淡地回答,平日在監獄,社交生活還算正常;比起他在外邊,面對着家人的指責和壓力,大概在裏面的生活反而顯得平靜。但因為新冠肺炎而被隔離,竟然是他最受不了的。

我想起對於在囚人士,最大懲罰往往不是加刑,而是被單獨囚禁。對於面對長期監禁的犯人,單獨囚禁最有阻嚇力的了。這次因新冠肺炎而要囚犯被隔離,無疑是一種雖無犯錯,卻有單獨囚禁意味的懲罰。已經喪失了自由的囚犯也會覺得是痛苦,更何況是在外邊期待正常社交生活的人?

心理壓力 比死亡更甚

3年了,我一向說笑我生活圈子一定太狹窄了,最初的一年,從來沒有身邊的朋友確診過新冠。近來卻不同了,每一次聚會都總有幾個朋友說出自己中新冠的經驗,慶幸的是,他們都說病徵很輕微。

不過最難過的,反而是近來很多朋友的年邁父母都確診新冠,以他們近百歲(甚至超過百歲)的高齡來說,雖然已經打了3、4針疫苗,很多仍然要入院。這些老人平日都有家人照顧,並不是住在老人院,一旦入了醫院,便會很慌張驚嚇,有些懂走路的甚至想逃跑,其餘的雖然絕不暴力也會打護士,甚至會多多要求,有些老人還很精靈的拿着手提電話,要24小時跟家人video chat。

本來醫院根本不是這些老人應該長留的地方,還因隔離需要,連家人也不可以陪伴,探望也不可以。老人的心理健康,其實比起新冠的死亡率,更需要社會留意。

朋友的雙親輪流確診,一位出了院又到另一位入院,兩老本來互相扶持依賴,可想像他們的擔憂會有多麼磨人。在醫院裏兩隻手都插滿了針筒,動也不可以動,吃的都是很難吃的粥,沒熱水飲,平日用慣了的日用品全部都沒有,沒有家人在旁……問他們新冠辛苦嗎?他們都說沒有什麼病徵,但唯獨那種寂寞感和入醫院的難受,是他們受不了的最大痛苦。

人際關係  瀕臨崩潰

另一位朋友的父親,其實已經很衰弱,最理想是讓他平靜安祥地離開,尤其是在一個最舒適最熟識的環境,即是在家中被家人圍繞着,平靜地離開。但今次因為新冠肺炎,竟然要家人全部不可以在身邊,老人孤獨地在驚恐心情下離開這個世界,這才是子女們最接受不了的!

還記得新冠的初期,我們慌張地未確診也被隔離在家,連出外購物也要偷走似的。一眾居民惹上了集體抑鬱症,我當時唯有瘋狂地網購,把家裏可以換的家具用品全部換了!

我朋友雖未確診,卻仍然被隔離在竹篙灣,房間的熱水爐爆了喉管燙傷了她,另一位食物中毒,肚瀉了一星期,他們雖未確診,但一籮籮的恐怖經歷,令我怕得要死。不是怕新冠,是怕竹篙灣!

3年了,我的幾位年輕朋友都和拍拖多年的拖友分了手;一向面左左的夫妻決定離婚;一些已成長的子女紛紛決定搬出父母家,這種集體抑鬱寂寞感,把很多脆弱的關係推上崩潰邊緣。很多人因為這種隔離而引致的內心鬥爭,毅然地決定把一些苟延的關係作一個了斷:是好是壞也不好說。

黃珍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