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曲──踏上不歸路
走向崑曲
「走向崑曲,是性格使然。」古蒼梧說。
他隨遇而安,因緣際會,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他自少便喜愛文學與音樂,而崑曲正是文學與音樂的混合體。在諸聖中學唸書時,已有當歌唱家的心願,學唱崑曲,對他來說,是「圓夢」,圓了對音樂的「不了情」。眾多戲曲中,愛上崑曲,是因為它與古典文學的關係最密切,遠勝其他劇種。崑劇涵蓋的東西很豐富,在中國戲劇中,它最具代表性、典範性,它幾乎無所不包——音樂、詩詞、歌賦、舞蹈、演唱美學。年輕的一代學習傳統文化,崑曲是最好的媒介。
崑曲歷史悠久,至今已活了五百多年。2001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崑劇列為「口傳非實物人文遺產傑作」。
他對崑曲的推廣,已超過二十年。
1989年十一月,六大崑班在香港文化中心演出後,大約在1990年,一群熱愛崑曲的人,其中包括古蒼梧、黃繼持、劉楚華等人,在香港中華文化促進中心,成立「崑曲小組」,展開了推廣崑曲的工作。
崑曲,跟其他地方戲曲一樣,都來自民間,然獨得文人所愛,被雅化後便成為了戲曲中的典範。
古蒼梧告訴我們,崑曲從來不普及,是小眾的精緻文化,當時的達官顯貴、文人雅士,在家中蓄養家班,以備隨時看戲。家班,即家庭戲班,由私人在家中蓄養童伶,延師教習,專為家中演戲之用。家班多為崑曲班,是明清時崑曲演出的主要形式,有點像歐洲十七、十八世紀的室樂,非常的貴族化。
當時的文人,既有理論的總結,亦有劇本的創作。然而,所謂「戲以人傳」,單憑文献資料,實在未能將舞台藝術的精粹保留下來。
他坦言,崑曲這種精緻的藝術,實在難以推廣,只能「就自己可以做的範疇而做」。
藝術實踐
迷上崑曲後,欣賞之餘,古蒼梧還身體力行,既學崑笛,也習清唱。笛子是崑曲主要的伴奏樂器,「浙江崑劇團」的一位笛師韓建林先生,曾送他一支笛子。他沒拜師學藝,只憑聆聽「上海崑劇團」顧兆琪老師的錄音而自學,每天花一至兩小時練習吹笛。
至於清唱,他最初隨樂漪萍老師學習,後亦向許多當代名家請教。唱崑曲講究真假嗓結合,他原沒有假嗓,苦心練習,磨練了三個月,才找出假嗓來。談到演唱理論的探討,他從書架中取出了一套四冊的《崑曲演唱理論叢書》,這套叢書,包括明清四位最重要曲家的著作︰魏良輔《曲律》、王驥德《方諸館曲律》、沈寵綏《度曲須知》和徐大椿《樂府傳聲》。他把這幾種崑曲演唱的重要文献重新注釋,並與余丹合作,進行英譯。
為什麼要重新注釋呢?他的解釋是「想通過這一代人對崑曲演唱的了解,再加注釋,期望從藝術實踐的角度解釋其理論,讓崑曲習唱者,以至愛好者得到啟發」。
這套叢書,是一項研究計劃的成果,古蒼梧在香港大學唸完博士學位後,申請研究經費,進行博士後研究,歷時四年才完成。這個計劃最大的突破是英譯,因為很多崑曲的理念是很難翻譯的,例如「唱腔」一詞,「腔」字是漢語特有的,因為先有「字腔」才有「唱腔」。甚麼是「字腔」?他娓娓道來──「字有發音的過程,漢字雖然是一個音,但發音過程較複雜,從頭音到腹音再轉到尾音,在這個過程中的口型發音位置有比較複雜的變化。將字腔的發音過程轉為富旋律性的唱腔時,需要互相配合,就像執着毛筆在口腔內畫畫,也有虛實濃淡……」,所以「唱腔」涵蓋的東西就複雜多了,翻譯時,就要創造一個名詞,對譯者來說,也極具挑戰性。
劇本寫作
除了研究崑曲,古蒼梧也是崑劇劇本的改編和創作者。
他先為「浙江崑劇團」改編《牡丹亭》上下本,由汪世瑜、王奉梅主演。其後,應「浙崑」團長林為林之請,寫了《暗箭記》,取材自《東周列國志》中公孫子都的故事,是個半創作半改編的劇本。
為「上海崑劇團」,他改編《蝴蝶夢》,由四位著名的演員──梁谷音、計鎮華、劉異龍和侯傑,分別飾演十個角色。這三齣戲,在香港演出時,我也去欣賞過。此外,他還改編了《紫釵記》,仍未上演,大家都期待着。
家中授徒
這幾年來,因身體關係,古蒼梧都在家中授徒。他認為教學是互動的,學唱,最初是停留在模仿階段,有些模仿不到的地方,要幫助學生把原因找出來,把道理說清楚。在這個過程中,對整個演唱方法需要更細密的思考,才能掌握得更好,並有所提高。所謂「教學相長」,他強調自己也有得着,甚至個人的增益更多。
教曲之餘,他還親自買菜、下廚,請學生吃飯。他說這是傳統,崑曲老師除了不收學費,還要照顧學生。
就像明清時期的文人一樣,對於崑劇,他情有獨鍾,既研究崑劇,也寫作劇本,還教授學生。對於崑劇的傳承,他認為了解得愈深入,便愈能將其精髓保存下來。
餘 韻
剛認識古蒼梧的時候,他是詩人,大家都喚他作「古詩人」。眼前的他,已沉浸在崑曲的世界裡,很多人都稱他為「古老師」。在生命的不同階段,有不同的發展,數十年來,在文化藝術的天地中,他不懈的追尋,不斷的求索,從現代轉向古典,從新詩走向崑曲,但在我的心目中──他仍是「詩人」!
文章原刊於2015年9月《大頭菜文藝月刊》第1期,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本系列文章:
授徒家中研佳作 崑曲傳承樂餘生——專訪古蒼梧(二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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