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勿專注於學生的語文錯誤——評改作文的第二種改革（上）

評改作文的第二種改革，是戒除過分聚焦於學生語文錯誤的壞習慣，這會把我們自己氣得怒髮衝冠，也不要要求學生全篇謄抄一次，這會讓他們咬牙切齒。要知道，他們是絕對無法通過謄文而愛上中文的，只會因為這「繁重的工作」更痛恨中文。

你會問，這樣，學生能從作文學到什麼？或說：我們不評改語文上的錯誤，實在忍不住啊！請讓我慢慢回答這兩個問題。

首先，我們必須尋回設計寫作練習的初衷。寫作練習，是要讓學生在不同的階段自覺能夠寫作，漸漸看見自己的進步，卻絕不是用來暴露他們之不逮、或增強他們的無力感。假如你的父母或上司長年累月向你提供負能量，你還有心情做好你的工作嗎？同樣，我們也不能不斷在學生的寫作上單單輸送負能量，使他們氣餒。當然，光是稱讚也是不好的，尤其是有水分的稱讚（往後我會細緻說明怎樣寫評語）。我們撫心自問，這一點心理工作做好了沒有？

再說，今天我們已經成年了、成熟了，能夠面對批評了。假如我們拿自己的文章給前輩批改，得回來的是一片紅，好受嗎？我們真的會心服口服嗎？我們已經是語文教師了，其實仍然可以處於滿江紅的「境界」。語文水平是相對的。我們像學生那麼小的時候錯漏百出，惹人笑話，如今為人師表，語文也未必特別好。最近，我就收到一封邀請我到某學校辦講座的信。上面用了三次「蔽校」（應作「敝校」），應非一時打錯字。其實，我們和學生一樣寫不出完美的語文。懂得這麼想，就不會為學生的不逮大大生氣了。自我輔導，是第二項必須完成的心理工作。

好了，讓我們回到具體的工作層面上來。不評改語文，只怕校長和科主任怪我們懶惰。而且，收了作文，我們坐在哪裏做什麼？我說過多次，我的建議，如果沒法得到校長主任等高層的支持，就無法實行了。那麼我願意等，等你這位年輕的老師慢慢升職到可以主事的職位。不過，假如上層可以開明一點，學生的寫作水平就有救了。

實際上怎樣做才好？首先，我會找出一段，列為「語文角」，老師只需要評改那個段落裏面的語文。其他地方，只圈出錯別字（部分或全部）就夠了，連正字都不必提供。為什麼這樣做？原因有幾個。第一，學生根本無法一次過學會這麼多，除非他很有心。指出三數他能明白且牢記如何修正的錯誤（包括錯別字），就已經很好了。第二，這樣能大大減輕老師的工作。第三，這樣能讓學生感到公平——因為班上的最佳作文上有三個錯誤，最平凡的也只有三個。第四，這樣做方便發還作文時教學。下詳。

發還作文的一課，是寫作教學/語文教學的關鍵。發還作文之日，每一位同學手上都應拿到全班作文的複印稿，以便討論。我們須把班上的學生分組，最好是五人一組或六人一組。於此，我們可以讓學生做兩件事。第一，請每個學生都以老師的身份，拿自己的錯誤做教材，詳細教導組員如何避免犯上同樣的錯誤。很多人都知道，要牢記任何資料，最好的方法是拿來教導別人，愈教得好，愈記得牢。語文老師自然明白，做學生時很難記憶的資料，只要教導學生幾次，就都記牢了。第二，讓同學選出全組的最佳作品，由其中一位同學向全班發言推薦。假如班上全部共有六組，就會出現六位小組冠軍了。此時，老師就要進行第二次的選舉了。什麼選舉？就是全班再讀那選出來的六篇，投票把全班的首三名選出。

我們都明白，從高小到大學這段時間，學生雖然看重老師的評語，但更重視的是同輩的看法。因此，大家選出來的冠亞季軍最使人羨慕，比老師說的更受尊重。完成了，老師也可以說說自己所選的佳作和他們優秀的原因，拿來和同學所推舉的比較一下。老師如能從學生的文章中選出佳句，投影給同學看更好。本來用以謄文的時候，可以讓同學把二、三佳句抄下，這樣比抄寫自己的「爛作品」更有趣。假如其中一個佳句是某同學自己的，她就抄得更開心了。

這種方法我親自用了十年之多，非常有效。「新鮮出爐」的中文文學創作獎詩歌 組摘冠的同學，入大學前從未寫過詩，我們用這種方法鍛煉三個多月（大學的一個學期）後，他成了定期發表的年輕詩人。這還不是個別例子，不過不於此贅說了。

用這種方法，有些地方須要注意。首先，老師的評語要同時在作文上複印出來，讓全班都能讀到。但是，分數卻絕不能暴露，以免影響同學們投票。其次，評語要寫得很有技巧。下一次，我要和大家談談鼓勵學生這門稱讚的藝術。這是十分重要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