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中國已經失落自己的文化數百年，只餘下一些典籍。不要說能讀的人非常少，即使能讀也不易得其精粹。（Pixabay）
2016年過去了，新的一年在混亂中登場。大家都在觀望：美國之路怎樣走？中國的路怎樣走？世界之路怎樣走？
世界在變，人心在變
2016年最震動人心的事，莫過於英國出歐和美國特朗普贏得大選。出乎政治精英們意料，出乎傳媒意料，出乎民意調查意料，一直賴以作決策南針的社會科學方法破產。這說明甚麼問題？說明一直躲在辦公室、所謂智庫的領導人根本不知道民間疾苦，只迷醉在自己的往日藍圖裏。
世界在變，人心在變，生產技術也在變。由此影響到商業模式、社會結構、人口流動，與政府的管治；問題層出不窮，舊有的一套是不管用了。
美國主導世界，超過半個世紀，一直扮演「正義」角色，到處設立基地，控制海航要衝，對異己者發動代理人戰爭，顛覆不同政見者的政權，為的其實是自己利益。美國有強大的軍事力量、經濟手段（美元）作後盾；更要命的，是拼命對外輸出被認為是普世價值的自由與民主，擾亂別人視線，製造美國文化先進的假象。
美國優先的背後
不過，所有這些如今已力竭。特朗普為甚麼強調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駐軍海外要當地受保護國家分擔軍費？鼓勵大企業把生產基地搬回美國？向中國產品揚言徵收45%重稅？故意向傳媒扮演天真，質疑為甚麼接受「一個中國」政策？表面看，他是商人本色，只講利益，不替美國作虧本生意；出爾反爾，看準機會，便賭他一把。真正的原因，其實是美國國內問題嚴峻：種族問題、治安問題、移民問題、貧富懸殊問題、生活品質下降問題、立國精神喪失問題……一句話：矛盾重重，外強中乾。
為甚麼要返回本土？為甚麼強調民粹？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美國自身一大堆問題未能解決，政府背負天文數字的債務，很難轉身，只有靠印鈔票解決，並用美元霸權來綁架世界，世界各國敢怒不敢言。
公平嗎？不公平。美國在兩次大戰建立起來的「正義」形象已變成流氓和惡棍，難怪中東、歐洲、非洲、南美，到處都有反美聲音，伊斯蘭國更欲與汝皆亡。仇恨一旦結下，那就是千年之債。
人如果不檢討自己，反而諉過他人，這個國家能讓人心服嗎？自己用盡一切邪惡手段卻扮演世界警察，有資格嗎？如今自己問題都解決不了，還對別人指指點點，不是很可笑嗎？
所以，在這一個意義上，特朗普說美國優先是對的，先搞好自己，不要讓人看到腐爛的一面、橫蠻的一面。歷史就是這樣向前行，美國榮光已經落幕，唯有能正視自己、改變自己、顯示新的氣象，纔能給出楷模。政客的廢話說多了只有令人厭惡。
特朗普能帶領美國走出低谷嗎？老實說，非常困難。
文化腐爛如何起死回生？
講到底，這不是經濟問題、政治問題，而是文化問題。當一個文化已經腐爛，如何可以起死回生？百年苦痛，由來有自。英國在先，美國在後，總不能打腫臉充胖子？拳頭伸不出去，就要收回來，很簡單。到處推銷民主，不如先提升自身民主的質素。當今世界都看到美國大選原來是如此無聊、兒戲、粗俗、漫罵、邪惡，你還想參與嗎？你沒有自尊的嗎？
我們都不是特朗普，所以當不了美國總統。
這樣的總統，不當也罷。
因為你作了醜惡的示範，不是王者；即使依民主制度，也是一場劣質的演出。
誰是王者？
誰是王者？依中國傳統，王者「往也」，為天下人所嚮往。孟子說：「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這不是迂腐，許多人以為是空話，不切實際，其實是春秋無義戰的總結。禮樂已壞，民心已死，這纔可怕。撥亂反正，是孔子的智慧；居仁由義，是孟子的主張。不過人不到絕境，不會回頭。歷史是如此，文化亦是如此。孔子至孟子，凡200年；孟子至董仲舒，亦200餘年。其間墨翟、楊朱、老子、荀卿、韓非，都想提供治國藍圖，唯有范睢、蘇秦、張儀之流只講策略；秦始皇雖統一天下，但其亡也忽，所以必須改轅易轍。歷史教訓非常清楚。漢武帝立五經博士，改制更化，重開教化之門，使孔子之學成為中國思想主流，是痛定思痛之結果，絕非隨意決定。歷史走了一個循環，又回到它原來出發的地方。這不是復古，而是返本以開新。
文化的變動，就是歷史的變動；而歷史的變動，亦往往催生新文化的出現。中國2000年的經學，終於沒落。西方文化決堤而入，更以其先進生產力，對中國予取予攜。晚清雖有康有為、梁啟超講新經學，效孔子改制，不過是迴光反照。反省不夠徹底，是不可能有新生的。
資本主義自食其果
《易經》說：「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歷史就是這樣反覆前進。不止中國，世界文化也是迴旋而上。西方近500年的人本主義、理性主義、科學主義、自然主義、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自由民主……一波二波三波，衝擊全球。如今，資本主義全球化，利用自由、民主、法律為工具，進行全球掠奪，又鼓吹消費主義以開拓市場，竭澤而漁，現在終於自食其果。為甚麼？因為財富都流進了大財團、大企業那裏，擁有者與貧困者是1%與99%的對比。
社會結構如此，誰還相信新制度是公平？在壟斷之下，平等和自由都是空話。更嚴重的是你看不到前景，你只享有消極自由（negative freedom），卻無力改變命運。
這就是特朗普現象產生的背景。迷信西方文化的人該醒醒了。
歷史似乎已到盡頭，下一步怎麼辦？
希望在中國
旋乾轉坤，希望也許在中國。中國30年前開放，跟在西方後面，要與西方接軌，經濟是受益了，但文化在某方面是受害的，幸虧受害未深，還保持一定程度的覺醒。中國擁有強大的中央政府，那是歷史的智慧，不會受西方民主的滲蝕。政府有極強的動員能力和執行能力，辦事迅速而果敢，指揮十數億人口如臂使指。當然其中也有犧牲和黑幕，但最重要的是能夠改正錯誤，能夠及時調節，能夠認識自己，不受誘惑，回到歷史的常道。
習近平說：「我們要建立文化自信。」說得很好，但自信不是你要有就有的，尤其是中國已經失落自己的文化數百年，只餘下一些典籍。不要說能讀的人非常少，即使能讀也不易得其精粹。清代考據學搞了200年，對中國文化的認識還是在霧中。民國以後，唯一的國學大師可能是馬一浮，他認為國學就是孔門的六藝，六藝不但通貫經史，而且通於一切中西學問，甚至包括科學。可惜他未作分疏，較為籠統；亦未對六藝作現代詮釋與轉化，為人所知者不多。大半生隱於西湖之濱，最後還辱於紅衛兵之手。
馬一浮就是極有文化自信的人，但時代辜負了他，埋沒了見證者。
不過，我相信，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正如當年經歷秦火，儒學與國學的潛德幽光是應該到了再為人認識和發揮功用的時候了。中國和美國的局勢，此盛彼衰，那正是文化的較量。千載一時，一時千載，為領袖者豈可失之交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