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公布的喪禮有個副題,就是「一代人做一代事」。這主題也有特別意思,我想預告我選擇了用這幾個字來概括我的一生,亦想同時帶出一個信息: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思考自己這一代人應做什麼事。
人生有限 理想無限
我是1970年進入中文大學的,當時三間組成學院(崇基,新亞,聯合)還未有中央校舍,我雖是崇基學生,也經常要到農圃道新亞書院及般咸道聯合書院上課。在新亞的飯堂中聽得最多的,是關於錢穆等教授艱苦創校的故事。「手空空,無一物」便把新亞創辦出來,據說錢穆就用過「一代人做一代事」來描述自己的作為。
他與多名中國傳統知識份子,因逃避戰亂來到香港,無錢,無權,無關係,只可以用極其有限的資源來辦學,宏揚中華文化,目光不局限於中國,而是整個亞洲。一代人做一代事,但理想卻可以是異常遠大的。
後來才知道,一代人做一代事這個說法,更早用的是另一個人:晚清的李鴻章。他當時是備受清廷信任的漢人高官,地位舉足輕重。主張維新的梁啟超便嘗試遊說他背叛清廷,加入變法維新的行列。李鴻章的回應便是「一代人只可以做一代的事」,意思是說自己已經一把年紀,只能做自己可以做的事。
此時此地,這兩個例子對我們有何啟示?
首先,它說出了每一個人都會受到所處時代的局限,有些事是不能超越時代去做的。
但同時,它亦顯示出不同人在同一時代中可以有很不同的選擇,李鴻章、梁啟超生於同一時代,但他們對於在這一代中應該做什麼事卻有很不同的選擇。
我們現在又處於什麼年代呢?
我們這一代人又要做什麼事呢?
我的未來喪禮就是探討這個議題。可以見得,我不希望死後才探討這個問題。
我的未來喪禮完成後,也許會有更多的人作同樣的思考。這是一個死後的喪禮未必可能產生的效果。
本文包括以下三個部分:
首先,我會談談怎樣看我們身處的年代。
其次,我會描述一下我經歷過的7個10年。
最後,我會向大家介紹我未來的10年。
這是個什麼年代?
過去兩年,香港社會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今後何去何從?無人說得準。
有人極度沮喪,心灰意冷,覺得一國兩制已經名存實亡,過去一直珍惜的核心價值已遭嚴重侵蝕;有些人慶幸終於撥亂反正,社會恢復秩序,回歸過渡重新開始,對未來有着新的憧憬;也有些人意興闌珊,為了自己及子女的未來,選擇遠走他鄉,另覓生活空間。
亦有不少人思想苦無出路,既無力改變現象,又不甘心接受現實,義憤填膺之餘,也滿腹牢騷,助長了反叛心態的形成,甚至觸發自暴自棄的舉動。
歸根到柢,如何去理解一個年代,與個人的觀點與角度,知識與經歷,價值與判斷,都是息息相關的。明顯地,我們不能用自己的理解,加諸於別人身上,也不能說人家的理解是對抑是錯。
我打算向大家分享我的一生。但我要說服自己,為什麼別人值得花時間去知道?我的一生經歷對大家會有什麼參考價值?更基本的,是大家如何可以了解我一生中的重要決定。我最不想見到的,是大家聽過我的陳述後,只說:「這是謝家駒的故事,與我何干?」
所以,我的心情是相當沉重而混亂的,可以說是百感交集。
最後,我整理出8點,認為是大家在未聽我介紹我的一生前,需要有的心理準備,否則就無法明白我的所作所為。姑且稱它為「八感交集」吧!
「謝家駒未來喪禮:一代人做一代事」七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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