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小說涉及時間、空間、命運、想像與現實多方面的關係,加上小說本身就是一種虛構現實,而我的照片中探究現實與想像的關係的也有不少,所以就決定以「現實與想像」為題集合數十張相關的照片,作為小說的抽象配搭。現實與想像之間有無限的可能性,可以是現實與想像不同程度和多種多樣的混合。有現實才有想像,也因為有想像才有現實。
這些作品是集體創作的,當中或是有人主導的,或是無名的。不過,每位作者都應該有他和她的故事。佔領運動的藝術表達遠不止這些,還包括無數的畫作、平面設計、原創歌曲、舊曲新詞、攝影、錄像等等。很多的作品都會隨着運動的過去而過去,但是雨傘的符號和以上有些作品,應該會留在集體記憶中,甚至有一天可能成為香港博物館真實的展品。不過,那是遙遠的事,現在趁作品還在,趕快按下快門。
自佔領後,旺角的空氣似乎乾淨了,有時更配上歐洲的藍天白雲,景觀變得超現實。還在佔領的初期,抗爭者席地而坐,除了青年學生外,中老年人也不少,平均年齡比金鐘的要高,衣飾裝扮則較為隨意,穿汗衫者和紋身漢點綴其中,滲透着旺角複雜多元的味道。最超現實的是各色市民街坊團團圍坐在馬路上,安靜地聽大專老師講課,或是自己排隊輪流起立演講。為了公平和息事寧人,大會規定每人只能講兩分鐘,連糾察都要受此等限制。遇到實務爭議,好像要否釋放路中的巴士,當場就投票,少數服從多數。
不管我們的政治態度如何,大概不能不同意他們有無比的精力和衝勁,有他們的想法,有他們的道理,甚至為了理想而無畏無懼,跟傳統青年學生很不一樣。時間無疑是站在他們那一邊。老一代的抗爭者也清楚意識到,青年學生已經進入中心角色,他們只能在旁敲敲邊鼓,提供茶水、經驗之談和道義呼應。至於統治者,他們要想的,是在未來三十年如何跟這抗爭一代打交道。
雨傘運動開拓了香港的政治想像,也擴充了港人的空間想像。當大量香港市民湧上街頭,走向馬路,本來是車流不斷的行車道忽然變為讓人可以靜坐、對談、集會、抗議和散步的民主廣場。跟歐洲不一樣,香港只有置地、新城市等商業性「廣場」,沒有真正的戶外廣場,更談不上甚麼廣場文化。這場運動一夜之間為香港添置了五、六個大廣場,包括公民廣場、自由廣場、金鐘民主廣場、銅鑼灣廣場、旺角廣場等。這些臨時廣場人多空間大,蹓躂其間,發覺處處是景,上下左右都值得按下快門。
隨着 Beyond 的歌聲而搖動手機燭光,回首處見到圍牆上站了一位帶着頭巾的抗爭者,隨即按下了快門。
「以影像說話是一個充滿奇趣、不確定的過程,是發現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