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ble for 3:李皓晴、杜凱琹、蘇慧音

一枚奧運獎牌的意義,既深且遠。她們希望化身大使,將乒乓運動推廣至社區,讓更多人愛上體育。一、二、三,加起來變得無限大。敢於去追、不怕失敗、永遠堅持,讓潛能爆發,天生我才,人人都是三甲運動員。

一張乒乓波枱,盛載她們仨,千斤重的過去和光年般浩瀚的未來。

李皓晴、杜凱琹、蘇慧音,3個性格迥異的個體,因為乒乓而走在一起,交織段段集體回憶──夢想、笑臉、掌聲,還有淚水,甚至傷痕,外人看見的外人看不見的,她們心中有數。

「打第一場(奥運)緊張到整個人都在震 …..」4個月前的東京奧運會,不僅是對蘇慧音,對她們3人,記憶都是一生一世。天賦潛質,3人一早把握,心無旁騖的全情投入,通過刻苦的訓練、守紀律的生活態度,不斷奮進;練兵廿年,一個大爆發,三女將混和汗水與淚水忘情擁抱的勝利時刻,比賽場上的嘶叫聲、波枱上的「滴滴」聲,在很多觀眾的腦袋內,頃刻無聲。

一枚奧運獎牌的意義,既深且遠。她們希望化身大使,將乒乓運動推廣至社區,讓更多人愛上體育。一、二、三,加起來變得無限大。敢於去追、不怕失敗、永遠堅持,讓潛能爆發,天生我才,人人都是三甲運動員。

馬會公司事務執行總監譚志源(右一)擔任客席主持,訪問李皓晴、杜凱琹和蘇慧音三女將。
馬會公司事務執行總監譚志源(右一)擔任客席主持,訪問李皓晴、杜凱琹和蘇慧音三女將。

東京・攻略

訪問當天,李皓晴、杜凱琹和蘇慧音帶了奧運銅牌來拍照。單是看,已感覺「重量」十足。《駿步人生》客席主持、馬會公司事務執行總監譚志源問起今年那個仲夏的比賽,彷彿歷史重現。

第一次出戰奧運的蘇慧音直言:「平時比賽都會緊張,奧運更是100倍緊張。因為疫情,一年半沒比賽,一來就是奧運,打第一場比賽時,我整個人都在震……」

第二次亮相奧運的杜凱琹,也有不一樣的經歷。「進駐奧運村後,以前通常都會跟其他選手交換襟針,但今次我一個都沒有換,緊張得不想有比賽以外的娛樂。」

半夢半醒之間──杜凱琹

一頭短髮的杜凱琹看起來酷酷的,卻是典型外冷內熱的人,她會因為自覺訓練達不到要求而哭着離場,令隊友摸不着頭腦,但在她們仨之中,她最愛哭也最窩心,蘇慧音透露一件小事:「比賽前一晚,阿杜一定給我們發短訊,主動關心我們有什麼想法。」雖然阿杜笑言,相比於阿蘇的256GB大腦,自己只是64GB手機,但當她手執球拍上陣殺敵,狠勁與球速絕對是世界級,難怪在東京奧運成為隊中兼戰三個項目的主將。

與李皓晴一樣,剛踏入25歲的阿杜小時候上過不少興趣班,柔道、游泳、鋼琴、跳舞,最終鍾情乒乓,而且她從未猶豫,自小已認清目標,一擊即中。「小學畢業禮上台演講,我記得我說要參加2016年奧運,五年前我就達到目標。我自小已知道,奧運是最重要的比賽,就像電影界的奧斯卡一樣。」

遇困難 「乒乓把我拉回來」

當她15歲完成在協恩中學的中三課程後,決定輟學轉打全職,她的決心和勇氣,贏得父母百分百支持。然而,追尋夢想的道路從來都是荊棘滿途。阿杜曾經因為2014年世青賽團體四強的單打戰落敗,一怒之下衝出球場,跳進水池大哭;今次奧運混雙八強出局,她一哭就是兩、三小時,但在失望頂透之際,她與那個小小圓球,誰也沒有放棄誰。「我自小選擇了乒乓,不知怎的,就是有一種吸引力;有時遇到困難,真的想放棄,但最終乒乓總把我拉回來。」

奧運之後,阿杜曾與媽媽一起出席公開活動,杜媽媽一句「做父母點解唔支持自己小朋友圓夢?」那是作為女兒最強大的動力。其實杜媽媽也有一個夢想,就是見證女兒大學畢業的一天,所以即使練習再辛苦,阿杜也咬緊牙關兼讀教大學位課程,而且只要身在香港,一定不會偷懶走堂。

還好有「大師姐」李皓晴坐陣。奧運前兩個月,港隊北上與國家隊集訓,隊友朝夕相對,三戰奧運的皓晴不時傳授奧運秘笈,「特別是蘇慧音首次打奧運,我會多跟她分享,畢竟奧運跟普通比賽大有分別。」然而,在她心中,依然承受着上兩屆奧運八強出局的壓力。

半夢半醒之間──李皓晴

阿杜和阿蘇不約而同以「軍師」形容皓晴。阿杜說得具體:「晴姐很聰明,負責出謀獻策,她像打太極般,以柔制剛。」這個大師姐今年28歲,三戰奧運,在球隊中資歷最深,更是香港首個15歲就轉打全職的香港乒乓球運動員,開了香港乒壇先例。然而,這個乒乓夢為李皓晴和李媽媽帶來不少掙扎,夢想與現實之間,她們有一個「三年之約」。

問皓晴何時開始打乒乓球,她幽幽的說:「聽說是小時候在家中餐桌和走廊打『滴滴仔』開始」事實是,她受年長6歲的哥哥影響而接觸乒乓球,後來哥哥帶她參加比賽,贏了冠軍,於是報名參加青苗計劃,開始接受香港乒乓總會的正規梯隊訓練。小小人兒學過彈琴、跳舞,全是3分鐘熱度,唯獨乒乓一試愛上,沒想過就此注定人生路。

與母訂「三年之約」

2008 年,李皓晴成為香港首個15歲就轉打全職的乒乓球運動員。當時她正就讀拔萃女書院,要中途退學不是容易的決定。「我說要全職打乒乓球,家人也不太支持,始終擔心我放棄學業,萬一運動員這條路行不通,之後就沒有其他選擇」。經過多番掙扎,皓晴最終與媽媽訂立「3年之約」,如果3年沒打出成績,就乖乖重回校園,而且這3年即使沒有上學,也必須自學並完成中五會考。最終她考獲12分,中、英、數全科及格。

3年之約最終變成三屆奧運,由昔日「沒想過打奧運,只想代表香港比賽」,一躍而成奧運獎牌運動員。她至今也沒有放棄學業,與杜凱琹一起正攻讀香港教育大學的健康教育榮譽學士課程,希望在獎牌以外,也用一紙大學畢業證書,報答家人的信任和支持。

奧運短短十多天,三女將心情如坐過山車。問及她們在東奧的悲喜,阿杜提及混雙八強賽。「所有期望都放在混雙,出局後真的崩潰,哭了很久。」猶幸得到教練張瑞的鼓勵,告之「奧運4年才一次,不能只在抒發情緒」,因而重拾心情再戰下去。

皓晴最難忘是女團16強對巴西。「自己打得差,沒想過會輸掉第三場單打,賽後難受得要命。」阿蘇則把準決賽不敵日本的遺憾記在心上。「那場完全過不到心理關口,無法發揮,覺得自己連累了隊友」。經過檢討和沉澱,她們終能放開包袱,銅牌戰擊敗德國,賽後禁不住擁抱落淚,真情決堤的剎那,成東京奧運港隊經典一幕。

問及她們在東奧的悲喜,阿杜(右)提及混雙八強賽。「所有期望都放在混雙,出局後真的崩潰。」猶幸得到教練的鼓勵。
問及她們在東奧的悲喜,阿杜(右)提及混雙八強賽。「所有期望都放在混雙,出局後真的崩潰。」猶幸得到教練的鼓勵。

薪火・相傳

香港運動員在東京奧運能力大爆發,除了自身努力不懈,也有賴最後強盾的支持。馬會歷年撥款超過7億港元予香港體育學院,支持包括體育基建、教練培訓以至運動員退役後生涯規劃等不同項目。東奧之後,馬會宣布撥款1億5000萬港元,以對等配對形式,與港府共同成立總額3億港元的「能力提升基金」,於未來3年促進精英體育的科研工作,提升香港運動員的能力及競爭力。

奧運仲夏夢落幕,三名女將重新出發,獎牌為她們在乒乓路上增添一份使命感。蘇慧音勉勵所有小將:「大家有不同的目標,但說到底都是想打好波。很多人質疑,多少人能贏奧運獎牌和世界冠軍?但只要在自己有熱誠的事情上用功,效果一定不會太差,事後回想也是很好的人生經歷。」

杜凱琹說自己不時返回小學母校分享經歷,希望可以經常與基層小孩打波。「我有一個夢想,就是作為橋樑,將乒乓球帶到社區,令這個運動更普及。」

譚生與皓晴合作雙打,有板有眼, 賽後不禁擊掌打氣。
譚生與皓晴合作雙打,有板有眼, 賽後不禁擊掌打氣。

球場以外

一塊球拍、一個小圓球,佔據了李皓晴、杜凱琹和蘇慧音的大部分時間,若非疫情,每年更有超出一半時間出外集訓和比賽。難得遇上假期,3名女將在乒乓以外,自有樂天世界。

蘇慧音是愛書之人,喜歡到cafe捧住書本享受咖啡時光,「閱讀就像『煲劇』,給了我運動以外的另一個世界。」最近她在追看心理書籍The Courage to Be Disliked,這也是她征戰奧運的心靈雞湯,「這本書說的是做人要認清自己,我就是我,不要因為別人的評價而影響本質。」

半夢半醒之間──蘇慧音

23 歲的蘇慧音是「獎牌陣容」中最年輕的,其甜美笑容和開朗個性,足以融化身邊人。她擁有杜凱琹口中的「256GB 大腦」,兩個隊友都說她是才女,很有主見,而且意志力驚人。

她的堅毅,香港人早從那場奧運銅牌戰中感受得到。打球時,她的眼神有一團火,一板抽擊就是不贏球不罷休;即使隊友上陣,她坐在場邊打氣,一聲聲「加油」、「好波」,總是活力四射。

阿蘇這種「乒乓魂」,好比與生俱來,來自乒乓世家的她直言:「我沒有自己不懂打乒乓球的記憶。我3歲半就開始打球,3歲半前的事,我想大家也沒有記憶吧。」由於爸爸蘇俊華是乒乓教練,所以蘇慧音自小就在爸爸教導下,從矮小的兒童球枱開始打球。小時候爸爸問她可有什麼目標,她人小志氣高:「我大個要做世界冠軍!」

「用你 1/40 的生命去試」

蘇慧音還是小學生時,已經常在父母陪伴下代表香港出外比賽,例如小三已到大阪角逐東亞兒童盃,當時杜凱琹也是陣中一員;最遠的更至瑞典作賽。轉當全職運動員,對阿蘇而言似是順理成章,然而掙扎的反而是小妮子本人,她最不捨是拔萃女書院的校園生活:「中三時我已選好科目,所以考慮良久,我捨不得一班朋友,捨不得校園生活……」眼見女兒在乒乓與學業之間猶豫不決,蘇爸爸和蘇媽媽果斷出手,蘇慧音說:「他們給我不少意見,說不是所有人都能以運動作為職業,兩年吧,就用你1/40的生命去試試,要是想讀書,50歲再讀都可以。」

15 歲讀畢中三就告別校園,她對於學業仍有自身追求,堅持有朝一日必要在大學修讀心儀的學科。

杜凱琹是「唱得之人」,但首首「飲歌」比剛踏入25歲的她還要「年長」,例如《怪你過份美麗》、《Monica》、《風繼續吹》,張國榮、陳百強、梅艷芳都是她的至愛。她甚至自學彈琴,不時把自彈自唱的片段上載到社交網站。雖然她無論開心不開心,都愛以音樂抒發內心,但斷然不會向演藝圈進發:「因為我顏值唔得。」

李皓晴不像兩名師妹「百足咁多爪」,每次從外地返港,都會把握時間「宅」在家,隊友都說她是「愛回家」,她則答得坦白:「我真的沒什麼嗜好,最愛躲在家中,始終經常不在香港,想多點時間陪伴家人,特別想念家中的貴婦狗,牠已經13歲,想趁牠還有活動能力時,多與牠玩玩。」

原刊於香港賽馬會刊物《駿步人生》第37期,本社獲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