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中會之英雄肝膽

香港的興中會（註1）前身可說是1890年由楊衢雲﹑謝纘泰等人組成的輔仁文社。當時社員中有人換蘭譜結義﹐其中楊衢雲年紀最長﹐被推為領袖。文社最初以開通民智﹑研究新學﹑討論時事為宗旨。由於國勢日頹﹑激起當日青年憤慨﹑文社漸變具革命意識的愛國文學團體﹐遂於1892年三月遷至中環百子里一號二樓﹐命名為輔仁文社光復會﹐公開議論朝政。1895年創立興中會後﹐輔仁文社再不復存在﹐楊衢雲任會長至1900年﹐共五年之久。

三次起義與兩派之爭

廣州首義楊派是主力﹐但結果失敗﹐事敗後孫中山逃往日本﹐並在舊金山各地建立分會﹔楊衢雲則西去遠至南非﹐也在新加坡南洋等地鼓吹革命﹐兩人一東一西分播革命種子。後楊赴橫濱晤孫﹐再次攜手合作﹐共同策劃庚子惠州起義。惠州起義（1900年10月）興中會第二次革命﹐主力是孫派﹐楊派這次只是附從，也是失敗告終。

1903年「壬寅洪全福之役」是興中會第三次起義。時距楊衢雲被刺（1901年1月10日）兩年多﹐謝纘泰撇開孫派獨自謀劃﹐起義前奉容閎為勝利後臨時政府總統﹐果然不承認孫中山的領袖地位。後來失敗﹐也不願意接受孫的領導﹐憤而退出政治舞台。

派系形勢一消一長

現在回顧看來﹐楊孫領導地位爭議（註2）﹐形勢亦顯然而見。廣州起義前楊派早在香港結社活動多年。時募款捐輸革命款額兩派相差極大﹐楊派中黃詠商賣去蘇杭街一所洋樓充軍費。起義軍餉主要靠楊派籌措。在人手而言﹐謝父為洪門中人﹑楊衢雲與洪門關係密切﹐起義時振臂而呼啣命健兒號稱三千人。事前頭目朱貴全率五六百人準備在廣州起義﹐已是可觀的力量。而槍枝彈藥﹐大多由楊派購買密運﹐武力上孫派與之大有距離。從這幾點而看﹐形勢是一面倒﹐孫派實無力與楊派抗衡。

但廣州首義失敗後﹐楊派人手被搜害者眾﹐削弱武力。俟孫中山倫敦蒙難後成了國際知名人物﹐無論籌款力量及追隨擁戴者都大大增加﹐惠州之役前夕﹐楊派實無條件與孫派相爭。楊衢雲退讓會長之職﹐也是必然之勢。

楊衢雲要成立共和國

興中會之擁楊擁孫兩派﹐最初在反清意識方面亦有分別。擁楊派多為香港人﹐早受西方民主思想影響﹐要推翻帝制。孫中山早一(1894)年前曾上書清吏鄭藻如及李鴻章﹐寄望清室自強﹐接近康有為等維新思想。

據李新主編之《中華民國史》說楊衢雲「堅決反對在革命成功後保留帝國﹐首先提出要在中國建立民主共和國的國家。」孫中山革命摯友陳少白回憶說﹕「孫（中山）先生學醫﹐後堅決排滿﹐於共和制度尚有出入。與衢雲交既莫逆﹐一時討論有出入﹐衢雲持先生辮﹐盛氣欲毆之﹐予在旁﹐分開兩人。」楊衢雲長相溫雅卻擅拳擊﹐想不到竟向孫中山動粗﹐可見其建立共和意志之堅。

1910年孫中山抵舊金山﹐在《大同日報》編輯室﹐孫對劉成禺說﹕「予少年主張﹐謂漢人作皇帝﹐亦可擁護﹐以倒外族滿清為主體﹐楊衢雲與予大鬧﹐幾至動武﹐謂非民國不可。衢雲死矣﹑衢雲死矣﹑予承其志﹑誓成民國﹑帝制自為﹑予必討之。」這番話正好印證陳少白之言。

史堅如尢烈謝纘泰

楊衢雲之死與興中會第二次起義「惠州之役」有關。惠州起義後期不利﹐楊差史堅如炸巡撫衙門﹑冀能紓緩形勢。結果炸死數人而兩廣總督德壽無恙﹐更查出乃史堅如所為。但據「楊衢雲家傳」云﹕錦霞（楊長女）曾言﹐史堅如炸撫署不成後﹐曾來港面其父﹐彼親眼見史堅如到家內與父細談﹐詎不再見﹐旋聞在廣州被殺害。」「家傳」並說史被害原因實乃清吏迫其族叔交人﹐叔因懼株連之禍﹐念堅如尚有兄古如﹐可續血脈﹐故使人誘史回鄉賣產逃亡而遭拘捕。

史堅如美如冠玉﹐《三十三年落花夢》作者宮崎寅藏形容初見史時﹐有美若天使感覺。史受楊衢雲感召加入興中會﹐被捕後供詞說及「楊衢雲叫我做城內大都督」及「惠州歸楊衢雲節制」的話。德壽亦認定楊是主謀﹐因而派人行刺。史堅如犧牲後﹐在廣州有史堅如墓。

尢烈早年與孫中山﹑楊鶴齡﹑陳少白合稱「四大寇」。尢本富家子﹐是興中會重要骨幹。廣州起義失敗﹐尢烈亦要逃亡。後著有《楊衢雲略史》﹐刊於香港《大光報》。尢烈晚年孑然一身﹐孫中山逝世後﹐賴以過活公帑即被停支付。來港居於旺角﹐生活潦倒可以想象。

謝纘泰為澳洲華僑﹐精通英文﹑比楊衢雲年輕十年。自相識後便竭誠擁楊﹐投身革命﹐更創辦南華早報（註3）作為革命喉舌，是興中會第三號人物。當時與謝往還論交之輩﹐均是香港社會具影響時局的人物。楊衢雲若沒有謝的支持﹐便如失股肱﹐興中會的革命事業﹐也不能這樣的波瀾壯闊。孫中山的革命事業﹐世人皆知﹐這裏毋庸喋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