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善不可能的任務下場慘淡

琦善(1792-1854),博爾濟吉特氏,滿洲正黃旗人。歷任河南巡撫、山東巡撫、江蘇巡撫,兩江總督兼署漕運總督、直隸總督,協辦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正當聖眷正隆時,作為大清欽差兼兩廣總督,1840年10月3日,踏上了南下的坎坷之道。在英全權公使懿律因病離華的當天,1840年11月29日,到達廣州。不出百日,主撫的琦善不慎倒下。
琦善(1792-1854),博爾濟吉特氏,滿洲正黃旗人。歷任河南巡撫、山東巡撫、江蘇巡撫,兩江總督兼署漕運總督、直隸總督,協辦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正當聖眷正隆時,作為大清欽差兼兩廣總督,1840年10月3日,踏上了南下的坎坷之道。在英全權公使懿律因病離華的當天,1840年11月29日,到達廣州。不出百日,主撫的琦善不慎倒下。1841年2月20日,道光諭令將其革職鎖拿,押解京城。又不出百日,主剿的林則徐受到第一道處分。其後在廣州戰敗刺激下,道光帝撒出更大的火氣,諭令革去品銜,發往伊犁效力。專制社會下,大臣只不過是一枚棋子,實際上無君可忠,同時也無國可賣,只能任憑皇權的操縱和碾壓。無論你主張嚴禁抑或馳禁,不管你傾向主剿還是主撫,浮沉最終無不取決君主的好惡反復,而萬千命運全繫於皇帝的一念之中。
 

為人傲慢氣盛

 
時人號稱「小琦」的琦善,出身滿洲貴族。仕途一路坦蕩,19歲時由蔭生授刑部員外郎,25歲擢為京堂,29歲出任河南巡撫,34歲時外放兩江總督,真可謂少年得志。1838年時,身兼直隸總督的琦善又官拜文淵閣大學士,已是位極人臣。其為人傲慢氣盛,頗為自負,除了倚靠皇帝的器重外,個人才幹亦十分出眾。同時代的官員曾有如此評價:琦相天分絕頂,見事機警,刑名錢榖、吏治營務,無不諳熟;究研孫武兵書,手不釋卷;延接屬員,管教子弟,意在從嚴;折奏不假他人手,諸事得體,而筆意簡潔可法。(張集馨《道咸宦海見聞錄》。張為光緒時重臣,屬於新黨。逃過菜市口變法六君子喋血後,次年二月在烏魯木齊被清廷處決,下一年在英美兩國公使的要求下被平反昭雪)。
 
時人號稱「小琦」的琦善,出身滿洲貴族。(網上圖片)
時人號稱「小琦」的琦善,出身滿洲貴族。(網上圖片)
 
道光一直看重琦善,除了流着同樣的鮮血外,後者忠心任事是其得寵的主因。對於皇帝痛恨的「教匪」,琦善從不含糊。一炷香教本是依託道教的一種民間宗教,儘管它比較注重宗教本身的活動,主張克己順手,幾不參與造反活動。在山東巡撫任上,琦善照樣出手給予重拳打擊。南下廣州前,禁煙一直是朝廷的心疾。即使在嚴禁派處於弱勢時,琦善仍是雷厲風行,不遺餘力,從直隸治下收繳的鴉片,在督撫中名列第一。同時他還力主以重典治煙,道光十八年曾上折,奏請將開館興販鴉片及吸食之文武官員發配伊犁充軍。當英人揮軍北上直逼帝都,給主子帶來煩擾時,琦善的忠誠、幹練以及變通得以充分的展示。
 

由主剿轉向主撫

 
1840年8月11日,懿律和義律率領的英國艦隊到達了天津大沽口(白河口)外的海域。琦善和道光一樣,根本不清楚戰爭為何突然來臨。為盡快完成諭令,弄清英夷來由,身為直隸總督的他竟然打破定制,偷偷接受了英方的諮會。徵得道光批准後,他又立即派人前往英國軍艦。大度的款待,豐厚的牛羊、食品等饋贈,讓洋人感覺到在帝國南部從未見過的友善。而下人的所見所聞和詳盡報告,則讓琦善做出了變與不變的歷史性選擇。
 
面對天朝從未遭遇過的堅船利炮,琦善往日的膽魄消失了,態度迅速由主剿轉向了主撫,這種根本的轉變,同時已決定了他南下時的取態和命運。對英方的《巴麥尊外相致中國宰相書》,琦善則做了順應上國皇帝而大肆篡改原意的處理。在原照會中,英方先是對林則徐在廣州的強勢禁煙進行了指控,其後提出了賠償煙款、賠償行商欠款、割讓一處或數處島嶼、中英平等外交及承擔英遠征軍行動費用等五項要求。而按照「天朝文體」譯出後,英方照會被他改造成4000多字的稟帖,前面部分變成了申冤,而後面部分則成為了乞恩。一場虛驚後,反倒讓道光找回了做皇帝的感覺,居高臨下連發兩道諭旨,令懿律率領艦隊返回廣州,聽候處置。那邊廂,在用足禮數接待的同時,琦善大人給了英人含含糊糊的回應,把所有的球都踢給了將來南下的欽差大臣。
 

成為林則徐的繼任者

 
由於冬季即將來臨,大清代表又作了一定的應承,暫時南返到廣州談判,對英人來講,未嘗不是一個選項。不過從表面看,憑藉琦善兵不血刃的工夫,竟然讓大英艦隊浩浩蕩蕩的返回了廣州。對夷人「奉旨南撤」,道光帝甚是自得,在給兩江總督伊里布的奏摺批復上,自許道「豈非片言片紙遠勝十萬之師耶?」琦善如釋重負,終於把英人對付出了直隸管轄的區域。但他的暗自得意,則不足三日。9月15日,英軍撤離大沽口,9月17日,道光即頒旨,任命他為欽差大臣兼兩廣總督,「弛驛前往廣東,查辦事件」。琦善萬萬沒有想到,因為睿智,會讓自己成為林則徐的繼任者。他更沒有想到,自己會比林欽差倒得更快,下場則更加淒慘。
 
尚未踏出京城之門,琦善的前路已是凶多吉少。就在琦善接旨的當天,未來的大清翻譯鮑鵬和英軍翻譯小馬禮遜曾在廣州作過一次交流,兩個第三者談到欽差南下、清英和談一事,鮑鵬用流利的英語預測道:「我想沒有人能解決這事,結果一定是叫那個皇帝哭。」道光給臣下的聖訓是:「上不可失國體,下不可以開邊釁。」此時的大清,無人能解這道悖論。以天朝僵化的體制和盛極而衰的國情,面對正處於上升階段的西方第一強國,清廷的封疆大吏中,的確無人能提得出有效的應對政策。既然做不到讓皇帝笑的話,涉足夷務的大臣,就只能以失敗者的面目而慘澹告退。守成君主的治下,採用嚴禁、馳禁、威遠、柔遠、主剿、主撫,其任何選擇都無助於在國家層面上對重大問題的根本解決,最後都無勝算的希望。其間唯一的區別在於,前一種選項至少能令當事人可以在歷史的道德高地上佔據一席之地。只不過被史家評為「知彼」的欽差大臣琦善,在萬般無奈中選擇了後一種方略。
 

琦善註定失敗

 
既然皇帝不允引起戰爭,從一開始欽差大臣琦善就沒打算用武力解決夷務問題。而清軍的實力和表現,更堅定了他主撫的決心。1840年12月4日,琦善正式接任兩廣總督。1841年2月9日,接到道光諭旨,「着革去大學士,拔去花翎,仍交部嚴加議處」。自此,他以戴罪之身如履薄冰。3月12日,上諭到粵,琦善被鎖拿押解進京。在這四個月中,大清君臣首鼠兩端,於剿撫間徘徊不定。而在上諭的遙控指揮下,琦善能駕馭的談判空間日益收窄。當中英雙方的照會往來15次之後,失去耐心的義律,最終選擇了「依照兵法辦行」,決定採用武力最低限度的執行巴麥尊的訓令。英軍所向披靡,更在一面倒的虎門大戰後,疾速兵臨廣州城下,再次印證了能吏琦善的「膽怯、示弱」並非只是「畏葸」。琦善迫不得已的「暫作羈縻」,卻又被義律騎劫和利用。面對全新的夷務,謹守食古不化的祖宗家法,琦善失敗的命運早已經註定。
 
4月14日,押解琦善的囚車正在前往京城的途中。金枝玉葉的靖逆將軍奕山(道光帝侄兒)率軍16,000人馳援進入廣州,百姓「歡呼不絕」,「官亦群倚為長城」。5月22日,2753名英軍發起進攻。三天後,毫無還手之力的奕山,派出廣州知府余保純出面求降。5月27日,中英雙方簽訂《廣州和約》。此後,大清軍隊退駐於廣州60英里之外,奕山一周內向英夷繳納贖城費600萬元,另賠英商館損失30萬元。5月28日,奕山發出了安民告示,現在兵息民安,爾等各在營卡安靜駐守,勿得妄生事端,查出即按軍法治罪。6月7日,英軍按約撤回珠江口外。隨後,天朝體的奏摺送抵京城,包裝過的消息令道光心情愉悅,以天下共主的姿態,於6月18日寬大為懷的降下諭旨:「該夷性等犬羊,不值與之計較」;「朕諒汝等不得以之苦衷,准令通商」。
 
下文預告:誰來定琦善功過?
 

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