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蘇丹這個非洲國家成為各大國際傳媒的頭版頭條,從4月爆發內戰以來,死亡人數已達近千人。不禁想起我在蘇丹的採訪經歷,想起遠在非洲的那些人那些事。
耳熟卻陌生的國家
蘇丹是一個聽着耳熟卻又陌生的國家,這裏是聯合國定義為最不發達的地區之一,戰亂、瘟疫、食不果腹是她的代名詞,但是蘇丹又吸引着無數的戰地記者和冒險家前往那裏。我曾經在2015年和2018年兩次到蘇丹,在蘇丹首都喀土穆和蘇丹港採訪報道。遙遠的非洲國家到底和你我有什麼關係?揭開她的神秘面紗之前,我們先來看看這張經典的新聞圖片。
著名的新聞照片《飢餓的蘇丹》讓這個國家打上了危險的標籤。南非記者凱文·卡特1993年在蘇丹拍下了這張照片,並獲得了1994年的普立茲新聞特寫攝影獎。大名鼎鼎的照片採取了對角線構圖的方式,右下角有一個瘦骨嶙峋,即將餓死的非洲小女孩,而左上角則是一隻虎視眈眈的黑色禿鷲,它在等着這個小女孩死去,好飽餐一頓。照片的主題是「飢餓」,小女孩是飢餓的,她快要餓死了;禿鷲也是飢餓的,它是死神的象徵。
為了拍好這張照片,卡特在原地等了20分鐘,他小心翼翼,生怕破壞了畫面的平衡,生怕驚動了禿鷲,後來卡特回憶道,他一直在等待拍下禿鷲展開翅膀的畫面。拍成這張照片之後,卡特起身趕走了禿鷲。隨後他點了一根煙,向上帝祈禱,那一刻他格外想擁抱一下自己的女兒。這張照片刊登在《紐約時報》後,不少人譴責卡特殘忍,沒有放下相機去救小女孩。輿論一邊倒都在指責凱文·卡特。在獲得普立茲獎兩個月後,凱文選擇了自殺。他留下了一張紙條:「真的,真的對不起大家,生活的痛苦遠遠超過了歡樂的程度。」
操守道德之間 記者如何抉擇?
回到《飢餓的蘇丹》,與其說這是一個新聞倫理,記者操守與社會道德之間尖銳衝突的結果。不如說,這又是一次某些媒體通過斷章取義,綁架真相的狂歡。留下的虛偽及人性的黑暗,久久讓我深思。
如果他放下相機,去救這個孩子,那麼他僅僅救了這一個孩子,如果他舉起相機按下快門,也許他救的是整個蘇丹的苦難。他通過鏡頭,將當地的情況傳播出去。
凱文生前的解釋是,首先需要工作,如果不是為了工作,他就不該來蘇丹。當時和凱文·卡特一起工作的攝影記者Joao Silva從他的角度講述了當時的拍攝情況。他們隨聯合國一個派發糧食的直升機降落到蘇丹,在發放救濟糧的30分鐘之內,他們有機會拍一些照片。當時凱文看到了眼前可怕的場景,他拍了不少飢餓孩子的照片,其中有一個孩子蜷在地上彷彿在哭泣,她的母親正在忙着領取救濟糧,暫時沒有時間照顧她,就在這個時候,一隻禿鷲在孩子身後落了下來。凱文輕輕地調整了角度,為了不驚擾禿鷲,把他們兩個都收進鏡頭,他拍了幾張之後,把禿鷲趕走。 Joao說他自己也拍攝了同樣的場景,但是卻沒有得普立茲獎。
我們應該如何反思?
後來小女孩的父親也親自出面澄清了一些事實,人們眼中的小女孩其實是一個男孩。而且他並沒有在這場大饑荒中死去,他倖存了下來,最後死於疾病。凱文照片中的小孩已經是嚴重的營養不良,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他身上還有一處標記(手環),那是來自於聯合國食品站的標記符號,很顯然這個小孩是得到過救助的。
歸根究柢,這張照片真正的意義,它所要表現出的飢餓,這場大饑荒帶給蘇丹人民的痛苦和絕望被許多人忽視了,人們思考的角度變得愈來愈偏頗,他們將矛頭都對準了攝影師凱文·卡特。
凱文的女兒回憶起這件心酸的往事時說:「或許我的父親才是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而整個世界則是那隻該死的禿鷲。不幸地是,並沒有人為他趕走它。」
蘇丹系列 1
!doc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