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出席了多個有關2016年經濟展望的研討會，與會的講者都把人民幣匯價問題納入主要議題，大部分的講者都認為，人民幣今後都會偏軟，差別只是跌多跌少罷了。
人民幣匯價飽受攻擊
為何大家突然看得這麼淡呢？美國之前不是經常指控人民幣匯價偏低的嗎？為甚麼現在不說了？市場上似乎有一股力量，想刻意營造一種人民幣匯價不穩的氣氛。
本來，中國經濟增長放緩，人民幣匯價因而偏軟也是正常的事。但中國經濟仍有近7%的增長，應不至於這麼快就從偏軟變成不穩吧？事情為甚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極端？
中國不是有3萬多億美金的外匯儲備嗎？其中靠近一半是美國國債，但令人無法解釋的是，在我們這個世界，債主的信用竟然不及債仔。美國財政有赤字，外貿有逆差，人民乏儲蓄，但美元卻呈強勢。但另一方面，中國的經濟雖仍有不錯的增長，而貿易亦仍有順差，且手上的外匯儲備不少，但人民幣卻匯價不穩，竟予人風雨飄搖的感覺。
這種形勢上的逆轉，似乎在去年12月人民幣被國際貨幣基金會納入SDR的貨幣籃子之後特別明顯。照道理，人民幣受到國際貨幣基金會認可應是好事，應更加穩定才是，為何反變得更不穩定呢？
有人猜想，這是因為人民幣開始有機會威脅美元的地位，美國有需要顯示一下實力，讓中國政府知所行止，不要在未有足夠實力前，就妄想令人民幣有國際儲備貨幣的地位，最多拿來做外貿結算好了，否則就會受到教訓。
事實上，SDR的籃子裏的其他非美元貨幣，包括歐元、英鎊與日圓，都先後給美元教訓過，知道不可妄想威脅美元。美國為了避免中國這個新加入者也文也武。所以中國一入門，美國就施下馬威，要中國懂輩份，守規矩。
此之所以，現時全球唱衰中國的聲音十分多，一時間說中國的外匯有3萬億也不夠了。因為不到半年，中國已為了穩定人民幣就用掉了5千多億美元的儲備。這樣用法，3年裏就會把外匯儲備耗光。有人甚至擔心，人民幣不穩會引起另一場金融海嘯，拖累全球股市都因而大跌。這種發展，已令人民幣不穩的訊息深入民心，變成全球共識。
這種境況吸引了大批投資者乘機在人民幣離岸市場全面造空人民幣，希望乘機撈一筆油水。中國央行不得不做出積極的回應，除了在言詞上警告炒家不要誤導市場外，還以實際行動買入人民幣，把人民幣的匯價掃高到6.5以上的水平，令炒家無利可圖，此外，央行又挾高人民幣隔夜錢的利率至66厘的超常高位，要那些利用借貸拋空人民幣的炒家成本大增。
這一刻，人民幣的匯價叫做穩住了，但炒家可能還有下一輪的攻勢，中國央行還得打醒十二分精神。
主導人民幣下跌的是內因
上文以貨幣戰爭的角度去解釋人民幣下跌的原因。這種說法在內地很有市場，但缺乏真憑實據。所以我只是說，這是有些人的猜想。我認為導致人民幣下跌的，主要是內在因素，否則外因也不容易興風作浪。
一個國家的貨幣匯價，所反映的是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不能光看外貿是否有盈餘。中國的外貿雖仍有盈餘，但盈餘正在減少。這種趨勢看來還會持續，因為中國的生產成本已經上升，環境污染已十分嚴重，而中國政府亦無意繼續扮演世界工廠的角色。因此，人民幣的價值已不能再靠出口大幅增長去支持。
另一方面，中國經濟已落入中等收入的陷阱，必須設法轉型。在轉型期間，中國的經濟當然沒法維持原先那種高速增長，而且還會不斷出現陣痛，令人擔心是否能成功拐彎。在這種情況下，人民幣的價值，自然會備受質疑，炒家自然會乘機發難。
中國的經濟轉型，非三幾個月內可以完成，而是可能數以年計。在這段期間，人民幣明顯會有動盪。中國政府如何去避免人民幣出現過度的波動，是一項重大的挑戰。
此外，要看一個國家的綜合實力，不能只看經濟，還要看政治和軍事上的實力。
習近平上台後，雖然在政治上做了不少功夫，大體上爭取到廣大民眾的支持，中央的認受性亦比前大增。但原有的既得利益者卻處境不妙。他們知道自己身上都有原罪，不知哪一天會被追究，所以紛紛移民走資。有人估計，單是這些有意逃跑的資金，就數以萬億計，人民幣的匯率怎能不受壓力﹖
如果單是貪官污吏想逃跑，政府尚有辦法集中力量去對付。關鍵是中國在政治上還存在着各式各樣的問題有待解決，沒有作奸犯科的人一樣會擔心自己的人生沒法有足夠的保障。原因是司法不公的情況，在內地時有所聞，人們沒有信心自己在法律面前會受到公平對待。此外，在內地想循規蹈矩地生活也不容易，處處都有潛規則，人人都在鑽空子；不想知法犯法的人只好選擇離開。
習近平上台後，雖然已注意到這些問題，亦開始強調要依法治國。但這涉及政治體制上的改革與人文質素的提升，不容易短期裏有成效。一個在政治上尚未建立起足夠匯聚力的國家，其貨幣的價值就難與那些政治體制穩定，人民對自己的前景較容易掌握的國家相比。
再者，要看一個國家的綜合國力，無可避免還要看軍事力量。一個軍事力量不足的國家，就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在全球的利益，其他國家就不容易對這個國家的貨幣有足夠的信心。中國就是因為在政治與軍事上仍有所不足，所以一旦在經濟上出現了一些阻滯，就會在貨幣的匯率上受到內外的衝擊，令央行頻於應付。
原刊於《am730》，獲作者授權轉載。
（封面圖片：亞新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