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殷罡(社科院西亞非洲所研究員)
這不是一篇討伐「伊斯蘭國」的檄文,既沒有對該組織的種種惡行進行情緒化的激烈抨擊,也沒有尖刻指責導致其坐大的外部責任,而是以平鋪直敘的手法和必要資料羅列、客觀介紹了「伊斯蘭國」的發展歷程、組織結構、長遠目標、理論依據、行為特點、資金來源與社會治理方式,以大量有據可查的事實冷靜揭示了該組織的邪惡本質,指出了打擊「伊斯蘭國」應注意的事項,體現了布魯金斯學會出版物一貫的沉穩、凝練、信息量飽滿的學術風格。
作者對「伊斯蘭國」的發展環境、演變過程和歷次結構轉折做了非常清晰的論述,既介紹了「伊斯蘭國」發展簡史,也展示了美國和伊拉克新政府在戰後政治重建中的嚴重失誤對「伊斯蘭國」發展壯大的促進作用,列舉了前薩達姆政權殘餘勢力在「伊斯蘭國」開疆拓土和社會治理中發揮的重要作用,足以引發讀者更多的思考。
而將扎卡維的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對伊拉克什葉派發動的上百次重大恐怖襲擊和「伊斯蘭國」對主流什葉派、雅茲迪派、阿拉維派和庫爾德人的集體屠殺聯繫在一起論述,兩次提到了「伊斯蘭國」典型的反人類暴虐事件,即2014年8月對伊拉克代爾祖爾地區拒不宣誓效忠的遜尼派沙伊塔特部落的整體滅絕,揭示了有別於基地組織的遜尼派最極端勢力的反人類本質。
統一認識 共同作戰 抵抗伊國
艾哈邁德‧拉希德為本書所作的前言,也多有點睛之筆。這位研究塔利班問題的世界頂級專家和本書作者都婉言指出了阿拉伯國家在「伊斯蘭國」問題上統一認識和協同作戰的必要、遜尼派和什葉派修補裂痕共同打擊「伊斯蘭國」的必要,以及阿拉伯領袖在現代條件下引導「溫和解釋伊斯蘭教義」的必要,這跟埃及總統塞西最近一再發出的「掌握話語權」號召是吻合的。毫無疑問,這是避免更多的年輕人被極端意識形態操控和減少「伊斯蘭國」後繼勢力的關鍵途徑。
打擊「伊斯蘭國」的國際軍事行動需要理論明確。同樣的濫殺無辜,我們界定為恐怖活動,但在極端分子眼裏,是有教法依據的聖戰行為。因此,我們應該清醒地意識到,反恐就是反極端宗教理論以及受其指導的針對異教徒的極端暴力行為。沒有極端宗教理論,就沒有恐怖主義活動,不否定極端宗教理論而僅僅限於行為上的反恐,是不能滿足反恐需要的,甚至會助長恐怖分子和潛在的恐怖分子的聖戰意識。
打擊恐怖主義需由根本做起
「伊斯蘭國」是人類社會的一叢連根毒株,伊斯蘭極端理論是毒株的種子,社會不公和外來力量的不恰當干涉只是土壤、陽光和水分等生長條件。不扼殺種子,毒株總是會頑強滋長的。同樣,不提供生長條件,再頑強的種子也難以萌發。外部力量的不恰當干涉,為「伊斯蘭國」提供了生長條件。伊拉克戰爭後不恰當的政治重建策略和奧巴馬政府不計後果倉促撤軍的後果,是需要汲取的政治教訓。同樣,阿拉伯世界的內鬥,特別是海灣國家利用「阿拉伯之春」竭力顛覆利比亞和敘利亞政府的行為,也為「伊斯蘭國」的壯大提供了可趁之機。
本書中譯本問世,適逢俄羅斯強勢出兵敘利亞、飽受「伊斯蘭國」摧殘的雅茲迪人和其他庫爾德武裝在美國和伊拉克政府支援下發起了收復失地的攻勢,一場圍殲「伊斯蘭國」的國際戰爭已經打響,「伊斯蘭國」控制區事實上已被腰斬,有關徹底解決「伊斯蘭國」的國際努力正在深化,關於敘利亞今後前途的「維也納會議」也可能有所進展。
所有這些,並非與我們無關。畢竟,有數以千計來自中國的極端分子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為「伊斯蘭國」而戰,我們有責任有義務參與國際反「伊斯蘭國」的聯合行動,既是盡國際義務,也是為自己鏟除後患。
當然,把「伊斯蘭國」及其同類的較量,還處在初始階段,人類社會還需要付出艱難的長期的綜合努力,才能根除這叢毒株。至於本書提到的不盡合理的中東版圖,特別是《賽克斯-皮科協定》帶來的不穩定邊界,以及庫爾德人的窘境,則需要當地人民、當事國家和國際社會通過穩健的政治協商實現最終解決。
將有更多相關著作面世
查爾斯‧利斯特的這本小書是系統介紹和論述「伊斯蘭國」的首批學術著作之一,另一篇很有影響的論述是美國《大西洋月刊》2015年3月號發表的格雷米‧伍德所著《ISIS 到底要什麼》(Graeme Wood:What ISIS Really Wants?)。隨着時間的推移和境內外力量聯合打擊「伊斯蘭國」進程的深入,「伊斯蘭國」控制區的局勢還會發生更多變化,還會有更多關於「伊斯蘭國」現象的論著問世,包括查爾斯‧利斯特即將完成新作《敘利亞聖戰:基地組織、伊斯蘭國和一場叛亂的演變》(The Syrian Jihad: Al-Qaeda, the Islamic State and the Evolution of an Insurgency )。
但不管今後有多少關於「伊斯蘭國」的著作問世,利斯特的這本開山之作的地位都是不可動搖的。
(封面圖片:高和分享微信平台)
原刊於高和分享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轉載。
!doc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