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香港發生兩宗性質截然不同，但同樣影響深遠的大事。其一是港大（由時任校委會主席梁智鴻在沒有諮詢校委會的情況下決定）申請禁制令的案件在法庭聆訊。結果是法官把原本涉及所有「校委會會議」的範圍收窄至由今年6月30日校委會開始討論是否委任陳文敏為副校長開始至今的資料。至於已存放在公眾領域（public domain），包括由商台首先播放的校委成員李國章和紀文鳳的會上發語錄音，以及學生校委馮敬恩向外引述會議內容的發言，則不受限制。禁制令會延長至本月24日，屆時法庭再作決定。
法庭聆訊禁制令的當天剛巧是梁智鴻期滿離任港大校委會主席之時。結果梁特首沒有作出委任，讓這個主席職位歷史性地懸空。他拒絕就這個決定解釋。
身為校委會主席，梁智鴻為了避免會議上的保密發言不斷外洩而作出申請禁制令之下策，寬容點看，無可厚非。說到底，原汁原味的發言與第三者的轉述，前者的殺傷力大得多。梁智鴻和港大校務處做錯的地方是沒有在新聞稿上指出禁制令容許公眾領域豁免（public domain exemption），造成整整一天所有媒體及社交網站全部將李紀兩人的錄音下架的情況，嚴重打擊新聞及言論自由。此舉是有心或無意，主事者最清楚。
港大風波 精英失陷
我早前曾撰文嘅嘆，一眾飲香港水長大的精英在陳文敏事件上未能堅守適當程序和社會公義的底線，在強權下選擇順從，甚至扭曲自己的良知，以至砌詞為自己的行為辯護，（見〈官媒發威群英順服 鬥爭掛帥香港有難〉）在洩密的錄音紀錄中，我們竟然聽到一篇應該是事前預備好，在會上逐字讀出來的聲明，其中指責陳文敏利用校內外勢力去游說、張揚、威逼、恐嚇、捏造事實，製造爭議，甚至恐嚇校委必須委任他，（to create controversy and use external and internal forces, directly or indirectly, to lobby, pre-claim, coerce, intimidate, fabricate and sometimes even threaten Council Members to approve his appointment.）但發言的校委舉出的例子只是有一張報章在今年2月時錯誤指責她拖延陳文敏的任命。這個事實豈可支持她對陳文敏的嚴重指控？
保密不等於發言者毋須為其言論負責。既然有關言詞已成為公開紀錄，發言者完全可以為自己申辯，進一步解釋其理據。他們選擇保持沉默是他們的權利。但市民大眾就這些披露出來的言論形成對發言者的負面形象，卻是無可避免的事實。
洩漏錄音 做法欠妥
岔開一筆，我對今次錄音洩密的做法並不認同。事前預謀錄音，然後洩密出去，與事後因為不滿校委會沒有解釋決定而披露自己在會上得悉的一些理由，兩者有很大的分別。按保密的原則，兩者都不對。但我說過多次，保密不是個凌駕公義的真理。（首先披露陳文敏獲推薦為副校長，然後發表數百篇文章評論此事的報章明顯是違反了保密的原則，但今天指責馮敬恩爆料的正義之士沒有一個批評這個始作俑者！）
不過，在未知道會議結果前便預謀地錄音，然後匿名洩密，與事後光明正大站出來爆料，主要分別是前者在道德上是的確是不光采的行為，而洩密者亦迴避了理應承擔的違規責任。
無論如何，我曾建議港大校委會把會議紀錄公開，讓市民知悉全部事實（例如會上是否有校委對陳文敏被人肆意誹謗的言論仗義執言）？
我更希望梁特首不要為了面子問題而堅持委任某位校委為主席。畀條路港大行，其實也是畀條路自己行！
主教呼籲 正式宣戰
第二宗大事的性質不是洩密，而是光明正大的「呼籲」。天主教香港教區主教湯漢樞機向全港教區發表牧函，提示教徒在區議會選舉投票時，考慮候選人及其所屬政黨對家庭和婚姻議題的看法，尤其是引進「性傾向歧視條例」的立場，並要以此為選擇議員其中一個要指標。
牧函批評極端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性解放運動」及「同志運動」等思想潮流和政治運動，不斷以虛假的平等和反歧視作掩護，鼓吹香港引進「性傾向歧視條例」及承認「同性婚姻」，衝擊婚姻和家庭的核心價值，動搖社會根基。
牧函又提出美國今年6月最高法院的判決，促使全國50個州長一致認同同性婚姻的法律地位。
先申報利益，我曾是天主教徒，近年皈依佛教後，依然對天主教倡議的博愛精神十分敬佩。在性傾向議題上，我個人的立場是支持引進「性傾向歧視條例」，藉此保障不同性傾向人士的基本人權。但我對在法律上承認「同性婚姻」有所保留，認為這個問題需要先在社會上廣泛討論，這是因為婚姻始終是凝聚社會的一項主流核心價值。我更反對同性配偶領養孩子的權利，因為這是讓沒選擇的小孩生活在非主流的性傾向環境裏，影響他們生長的思維，是個極端自私及不負責任的做法。
項莊舞劍 旨在沛公
但今次樞機的呼籲，除了是維持教會對不同性傾向的立場外，還傳遞一個非常強烈的政治訊息，就是對近年香港興起同志運動正式宣戰。此舉的客觀效果是替普遍反對「性傾向歧視條例」的建制黨派拉票。
其實在今次區選上，同志權利根本不是個議題。樞機竟然大做文章，恐怕是讓政府留意，所謂項莊舞劍，旨在沛公。同時，這次呼籲可以為明年的立法會選舉試水溫，看看是否需要加大力度，抗衡同志訴求。
近期政府官員喜歡批評對手動輒將問題「政治化」，今次樞機明顯是把原來專注地區事務的區議會選舉政治化。這說明在今天的香港，政治就像空氣，選擇逃避的後果是死路一條。
在香港政治化的過程中，愈來愈多人會舉起道德的大纛，批評洩密、罔顧大局、極端個人或自由主義等不道德行為。面對這個情況，我們需思考自己可接受的道德標準，以及其與維護社會公義的關係。人類歷史顯示，以往不少被指為不道德的行為其實是違反基本人權和社會公義。例如不少地方已通過法例保障洩密者的權利。
原刊於《信報網站》，獲作者授權轉載。
（封面圖片：設計圖片；網上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