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香港中文大學教育心理系教授侯傑泰7月6日（星期六）於香港電台節目《香港家書》中分享，在最近的OECD PISA創意測驗中，香港學生儘管在整體表現上優秀，仍顯示出一些文化差異和傾向，如過於注重專業性和實用性，而忽略了探索新奇想法的能力。同時，引發人們反思如何在注重學業水平的同時，也更好地培養學生的創造思維。以下為書信全文。
乖孫：
昨天讓你構思一篇邀請嫦娥參觀香港夜市的作文，你說：「好悶，又是介紹香港夜市。」一些看起來有創意的作文主題，其實你仍然感到非常無聊，設計一些真正有創意及有趣的活動並不容易。
最近，國際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發布了國際學生能力評估計劃（PISA）關於15歲學生創造力的比較結果。這一評估不僅關註學生能否產生新穎、獨特的想法，還考察他們如何快速改進現有設計。評估分為四大領域：寫作、視覺藝術、解決社會問題及解決科學問題。
例如，在寫作範疇，我們給學生一些圖片，請學生提出與別人不同的標題。或者我們提供情景及兩個人物，要學生寫出兩人的對話，但要有創意，內容必須與其他同學不同。在視覺藝術範疇，學生要根據提供的圖片素材，設計出獨特的作品。在社會與科學問題範疇，我們提供一些情景及問題，請學生提出與別人不同的解決方法。
香港學生有創意嗎？
在60多個國家和地區中，香港的排名大約22位。而在PISA數學、科學及閱讀方面，香港一般高居前5%至10%的位置，表現卓越。香港學生的創意表現顯然不盡人意。
在PISA創意測驗中，新加坡（所有學生平均41分）、韓國（38）、加拿大（38）、澳大利亞（37）、新西蘭（36）、愛沙尼亞（36）、芬蘭（36）、依次為前7名。中華臺北（33）及澳門（32）也與香港（32）接近，但與香港的學生同樣創意表現不如學業（數學、科學及閱讀）成績。
然而，值得驕傲的是，香港無論是來自富裕還是貧窮的學童，他們的創意表現都相差無幾，在全球成績較好的地區中，香港的教育均等名列榜首。這說明我們的教育系統在一定程度上，為所有孩子提供了平等的創意發展空間。
創意還未萌芽即被槍斃了
在PISA創意測驗中，香港的表現為什麼會相對較弱呢？有些人認為中國人是傾向先考慮專業性及實用性的。
在專業性方面，例如，在設計時，必須符合美學原則，我們認為設計獨特但不達美學的某些基本水準，便不能接受。但在OECD評分時，基本上他們不考慮美不美。又例如，中國學生會十分注重，所有設計必須完全遵從日常所見的原則，所以畫一些在天空或水裏行駛的火車，並不常見。在一些科學領域，當設計未知是否能符合科學的規則時，中國學生可能會傾向較保守的取向。太天馬行空的想法，我們可能會很早便刪去。
在實用性方面，對所有創新意念意，中國學生可能更經常地問：「這新產品有什麼用？這個方法行得通嗎？」我們在產生一些新意念時，總是過不了第一關──「這是有更好的用途嗎？」愚公移山的解決方案，3秒內就被否決了，因為我們認為不可行。暫時看不到用途或者十分困難去實施的意念，都被槍斃了。
這些國際評比計劃，展示出文化差異及傾向，誰更優劣？很難簡單作一定論。不過，研究結果顯示中國學生可能過於注重專業性及實用性，而忽略了對新奇想法的探索和嘗試。這樣的思維方式可能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力，讓我們錯失了無數可能的創意火花。
正因為這樣，當我們請學生提出一些與其他同學不同的方案，但一見到嫦娥，大部分學生仍是在談月餅。看見屈原的名字，便立刻談粽子。學生不習慣提出一些天馬行空的意念。
創意教育
創意教育，正是為了培養我們跳出傳統思維框架、敢於挑戰權威、勇於嘗試新事物的能力。它鼓勵我們天馬行空、無中生有，甚至「無厘頭」地提出新的設計或意見。在現代社會中，很多人相信，除了分析能力外，最重要的就是創意。
OECD報告指出，有學業能力不一定就有創意。香港、澳門、中華台北便是有高學業能力但較低創意的例子。
提供情景讓學生探索、發揮創意是重要的。在PISA創意測試中，男孩子表現較差，所以創意教育對較低分的男孩子更為重要。
為了提高學生的創意表現，我們需要老師、課程設計者和考試評分專家共同努力，將創意融入課程中，改變傳統的評核方法。同時，我們也需要鼓勵學生，不論他們想到的意念起初看來多麼不切實際或荒謬，也要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OECD報告指出，丹麥、韓國、新加坡、加拿大、澳大利亞都將創意融入正式課程檔，作為基石。澳大利亞甚至將其寫成課程。
騰出時間加入創意，要令課程不過於臃腫，當然必須刪去傳統不再重要的課程部分，這也是一大挑戰。
爺爺記得，有一次我帶一位國際教育機構的友人參觀鄰近城市的一所學校。那裏的老師和校長高興地展示了孩子們如何用彩色紙條貼在畫紙上，但所有作品都千篇一律。我告訴他們，只有當孩子們敢於將彩色紙條貼在畫紙的不同位置，下面、旁邊甚至外面時，他們的作品才能在PISA創意考試中得分。老師和校長聽了勉強點頭，但心裏仍咕嚕在想：「孩子仍要先模仿別人作品，慢慢再創作啊。」看來在創意這個議題上，東西文化可能存在一些差異。如何「結合傳統與現代，融會中國與西方」，仍是漫漫長路。
爺爺明白你現在還小，但希望你能從小培養自己的創意思維。未來的世界充滿了無限可能，只有敢於創新、勇於嘗試的人，才能在其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永遠愛你的爺爺
嗯，雖然你尚未出世，但爺爺相信，你可能有興趣了解爺爺對創意的一些觀點。此外，爺爺亦請AI軟體來增加上述文章的創意點，令我失望的是，它將我原本文章中較為有趣和創意的內容全都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四平八穩、教科書式的內容。這顯示AI軟件每天學習的訓練文章，都可能缺乏創意。爺爺期待到了你的年代，AI軟件能夠接觸和學習到更多富有創意的文章。
你的爺爺
2024年7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