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晉三會道歉嗎？

8月14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將發表紀念二戰終戰70周年談話。這次談話會否包含向當年受日本侵略的國家道歉內容，引發了日本國內及周邊鄰國的高度關注。日本的 NHK 此前就報道，說安倍可能會在談話中加入道歉的內容，不過在明天安倍正式發表談話前，一切都是未知數。

 

根據日本《讀賣新聞》系統的日本電視台周日晚發表8月7日至9日最新民意調查結果，贊成《安倍談話》包含《村山談話》的道歉、侵略、殖民統治等所有辭匯的被訪者最多，為35.1％；贊成不包含道歉，但應包含侵略和殖民統治辭匯的被訪者為26.4％；贊成都不要包含的被訪者為24.2％。

 

安倍會以什麼樣的措辭和姿態回應日本民意，現在不得而知。不過在此之前，其實已經有許多日本政要在不同場合道過歉了。有種說法是，歷史問題上，日本戰後就是在沒完沒了的道歉。每次道歉的時機、目的，現在看來似乎都頗有玄機。道了那麼多次歉，為甚麼歷史問題還會成為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估計不是只有安倍一個人應該考慮！

 

 

 

別驚訝，日本戰後第一個就侵略戰爭道歉的，不是別人，正是安倍晉三的外公岸信介。這個曾被稱為「滿洲之妖」的甲級戰犯，戰後一轉身竟登上首相寶座，1957年5月末，岸信介訪問緬甸、印度、巴基斯坦、錫蘭、泰國等東南亞、南亞及台灣地區。他在緬甸時說：

 

「我們對在戰爭中，給緬甸人民造成的傷害深表抱歉。作為贖罪，哪怕只是消解一部分的傷痛，日本願作出所有的戰爭賠償。今日的日本不是過去的日本，而是像我們憲法所表明的，一個熱愛和平的國家。」同年岸信介訪問澳大利亞，身為戰後訪澳的首位日本首相，他說，「出於政事的責任和個人的渴望，我向澳洲人民表達我們對戰爭中發生的事情的深深歉意。」

 

岸信介之所以在其內閣剛成立不久，就兩次訪問上述國家，其用意是一方面着力在東南亞確立日本「作為亞洲一員的立場」；另一方面，繼續履行對東南亞各國的賠償義務；同時也為剛起步的日本經濟尋找市場與資源。為此，岸信介試圖加快解決與東南亞各國的賠償問題，以達到上述目的。

 

 

 

韓日關係位列東亞地區最重要的雙邊關係，承載了太多歷史恩怨帶來的政治包袱。1965年2月17日，日本外相椎名悅三郎應韓國外務部長官李東元的邀請訪問韓國，首次就過去的歷史問題向韓國表示公開道歉。同年6月22日，韓日正式在東京簽署一系列關係正常化協定。同年8月14日，韓國國會通過了《韓日基本條約》。12月8日，韓日兩國舉行了韓日會談批准文書交換儀式，兩國正式建立外交關係。從此以後，韓日兩國之間的貿易、投資、技術合作等範圍的經濟合作得以實施。

 

 

 

日本在1949年後，對中國基本上採取「政經分離」的政策，但是隨着兩國經濟、貿易和文化交往愈來愈密切，日中復交的呼聲愈來愈大。中國日益強大的國際影響力已經不容日本忽視。

 

1972年7月，田中角榮出任日本首相，表示充分理解中國政府的「復交三原則」。同年9月25日，兩國代表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東大廳舉行《中日聯合聲明》簽署儀式，田中角榮在簽訂中日聯合聲明的時候說，日本痛感本國在過去戰爭中，給中日人民造成重大損害，對這個責任表示深刻反省。

 

 

 

身為日本最長壽的天皇，昭和天皇生前從未因戰爭行為公開道歉，在接見韓國總統時表示「遺憾」，未釐清責任誰屬。1982年9月6日，時任韓國總統全斗煥，自韓日邦交正常化後首次訪日。歡迎晚宴上，天皇表示：「本世紀一段時期，兩國之間有一段不幸的過去，實在令人遺憾；我認為不應該重覆。」段話被理解為日本的外交妥協，但韓國方面仍認為誠意不足，反應冷靜。

 

 

 

1992年，正值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10月23日到28日，明仁天皇和美智子皇后對中國進行了正式友好訪問。這是中日兩國交往史上日本天皇首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訪問中國。在訪問期間，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國家主席楊尚昆等人會見了明仁天皇。在致辭中，明仁天皇談到了中日戰爭：

 

「在兩國交往的悠久歷史上，曾經有一段我國給中國國民帶來深重苦難的不幸時期。我對此深感痛心。戰爭結束後，我國國民基於不再重演這種戰爭的深刻反省，下定決心，一定要走和平國家的道路。在同貴國的關係上，通過兩國前輩等許多人士的熱情努力，建立了要永誓和平友好的關係，兩國在各領域的交流正在不斷加深。」「此次我們訪問貴國，如可以是一個契機，使兩國國民成為友好鄰居向着未來共同邁進，我將感到無比高興。」

 

 

 

1982年日本部分教科書，將日本對他國進行「侵略」的事實，美化為「進入」，引起一片嘩然。其後，時任日本官房長官宮澤喜一發布了一次談話。被稱為「宮澤談話」，與後來的「村山談話」和「河野談話」被稱為「日本反省歷史的三大談話」。他在談話中表示：「日本政府將負責任地糾正教科書記述的內容」。談話發表之後，日本在教科書審定標準中加入了一項新的條款，規定「涉及到與鄰國相關的歷史事實時，有必要考慮到相關歷史事實的國際理解和合作」。

 

1992年1月16日，宮澤喜一成為日本首相，他在訪問韓國的時候說：

 

「我們日本國民，首先必須想起這一事實：過去一段時期，貴國國民因我國行為，而經歷了難以承受的痛苦和悲傷。我們不得忘記反省之情。身為總理，我希望再次對貴國國民表達反省及抱歉之情。」

 

另外，他還是第一位承認日本軍隊曾經在二戰中強徵慰安婦的日本首相。

 

 

 

1993年6月上任的首相細川護熙，是第一位克服日本右翼政治勢力的巨大阻力，以總理大臣（首相）身份向二戰亞洲受害國口頭道歉的政治家。1993年8月23日，首相細川護熙在國會發表演說：

 

「經過48年，我國現在得以成就繁榮與和平。這是建於上次大戰中可敬的犧牲之上，是先輩人士的功績，我認為決不能忘記。我們希望藉此機會，向世界明確表示反省過去的歷史，以及嶄新的意志。首先，對因我國過去侵略行為及殖民地支配等，而感受過難以承受的痛苦與悲傷者，我們再次致以深切的反省與抱歉之情。」

 

 

 

次年上任的村山富市更為中國人所熟知。身為繼細川護熙後，第二位向受害國道歉的首相，他的這一外交態度，被日本右翼政治勢力批評為「屈辱外交」。1995年8月15日，首相村山富市發表談話，後稱《村山談話》：

 

「我國在過去不久的一段時期，國策有誤，走了戰爭道路，使國民陷入存亡的危機。殖民統治和侵略，給許多國家，特別是亞洲各國人民，帶來巨大的損害和痛苦。為了避免未來錯誤，我就謙虛地對待毫無疑問的這一歷史事實，謹此再次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同時，謹向這段歷史中，受到災難的所有國內外人士，表示沉痛哀悼。戰敗後50周年的今天，我國應該立足於對過去的深刻反省，排除自以為是的國家主義，作為負責任的國際社會成員，促進國際協調，來推廣和平理念和民主主義。與此同時，非常重要的是，我國作為經歷過原子彈轟炸的唯一國家，要積極推進國際裁軍，包括徹底銷毀核武器，以及加強核不擴散體制等。我相信只有這樣，才能彌補過去的錯誤，也能安慰遇難者的靈魂。 」

 

 

 

因歷史教科書問題，加上小泉首相於2001年8月13日參拜靖國神社，日中、日韓關係明顯惡化。小泉試圖通過訪問兩國，改善雙邊緊張關係。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在短暫的訪華日程中，安排參觀中國的抗日戰爭紀念館，這是中日雙方協商的結果。此行引起廣泛關注，但是中日關係的現狀，難以有重大改變。

 

2001年10月8日，小泉純一郎首相參觀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後說：

 

「今天我有機會參觀了這個紀念館，再次痛感戰爭之悲慘。我對遭受侵略而犧牲的中國人民，感到由衷的歉意和哀悼，並懷着這種心情觀看了這裏的許多展覽。我覺得，決不允許再次發動戰爭，些許算是告慰因戰爭慘劇而倒下的人們吧。我們都會在這樣的心情下認識到，日中關係不僅僅有益於日中兩國的友好和平，同時也是有益於亞洲和平、世界和平的，非常重要的雙邊關係。」

 

2005年4月22日，首相小泉純一郎在亞非會議（萬隆會議）50周年紀念首腦會議上發表演說。小泉首先談到了歷史認識問題，引用戰後50年（1995年）時任日本首相村山富市發表的「村山談話」中，對於過去殖民統治和侵略「深刻反省和發自內心的道歉」，強調今後日本也將繼續走「和平國家」之路。

 

同年8月15日，即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無條件投降60周年紀念日，日本國內閣總理大臣小泉純一郎在國會發表談話，後稱《小泉談話》。該談話受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大韓民國等曾遭日本殖民主義禍害的國家，及日本國內部分人士肯定：

 

「我國由於殖民統治和侵略，給許多國家、特別是給亞洲各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損害和痛苦。我謙虛地對待這一歷史事實，謹此再次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同時謹向在那場大戰中遇難的所有國內外人士，表示沉痛哀悼。我們決不澹忘悲慘戰爭的教訓，決不會再次令兵戎相見，而會貢獻世界的和平與繁榮。……我國戰後的歷史，正是以實際行動體現對戰爭反省的60年。」

 

 

 

2007年3月11日，安倍晉三在任第一任首相時，曾改口向慰安婦道歉。「向當時心靈受到創傷、飽受艱辛的的人士，致以衷心歉意。……日本政府將繼承1993年官房長官河野洋平的談話，這是一貫的立場。……前首相小泉純一郎以及橋本龍太郎都給前慰安婦寄出表示道歉的信函，那樣的心情完全沒有改變。」安倍也重申支持1993年河野談話的立場。

 

3月26日，安倍晉三再次道歉。他在日本國會上受反對黨議員質詢會否向慰安婦道歉時，說：

 

「此刻我在這裏，以首相的身分致歉。我們的立場在河野談話已經表明，我同情經歷過那些困境的人，我為他們在當時被置於那樣的境地，表示歉意。」

 

 

 

2010年8月10日，在韓日強制合併100周年到來之際，日本首相菅直人在內閣會議上發表謝罪談話，對日本過去在韓國的殖民統治，表示「深切反省和由衷歉意」，並歸還日本宮內廳保管的朝鮮王室儀軌。 菅直人希望通過首相講話，對日韓之間的歷史問題做一了結，同時進一步鞏固與李明博政府的關係，以共同應對朝鮮的核武器、導彈及綁架問題。然而，民主黨內也有人認為「應停止道歉外交」，要求以不經內閣會議決定的形式，發表「首相講話」。

 

菅直人說：

 

「要拿出勇氣直面歷史、承認歷史，並真誠地反省過去的錯誤。給人帶來痛苦的一方，輕易就會忘記歷史，但承受痛苦的一方，往往會難以忘卻。對於殖民統治造成的損失和痛苦，將痛徹反省，由衷表示歉意。」

 

 

 

2013年1月17日上午，前首相鳩山由紀夫參觀了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參觀結束後，他說：「希望南京大屠殺這樣的慘案，不要再在世界各國發生。身為日本人，應該對此事負責，表示衷心的道歉。」

 

2013年11月，鳩山由紀夫獲香港城市大學頒授榮譽法學博士，應邀擔任城大講座主講嘉賓。他致辭時，兩次為日軍侵華暴行道歉，並認為即使國家處於戰爭時期，這些暴行也不可接受。身為日本平民，他有義務為此向中國人民致歉。

 

就在昨天，鳩山由紀夫還以「日本前首相和一個日本人」的身分，參觀有「抗日象徵」之稱的韓國首爾西大門刑務所博物館。他在韓國烈士紀念碑前下跪，表示道歉，並敦促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即將發表的戰後70周年談話中，由衷表示反省歷史和謝罪。

 

原刊於錦麟觀察微訊平台，本社獲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