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股的這場風波可謂是黨的領導與市場機制之間的矛盾。相信在今後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裏,還會主導着中國市場的發展。這是中國市場的特色,投資者必須多加認識。
國內股民只懂揣測旨意
中國的問題,是一方面要行市場經濟,另一方面卻不肯放棄黨的領導地位。市場機制的發揮,建基於市場參與者的自由選擇。太多的長官意志,只會令市場機制無從發揮。在金融市場,尤為如是。
可惜,中國的股民只曉得關注中央的旨意,卻不曉得自行評估股票的真正價值。所以當他們知道中央想發展金融業,並容許融資融券的時候,他們就借到盡去買股票,P.E 升過100倍一樣照追。結果,市場一出現波動,就觸及信貸上限,非賣股補倉不可,形成連鎖反應,害得中央非暴力救市不可。
現在股價雖已止跌回穩,但很多小股民已經損失慘重,原先希望股價上升可帶來的財富效應已無從發揮,內需因而無法刺激起來。此外,事件亦暴露了中國金融市場的短板,嚇怕了審慎的機構投資者,令中國金融市場的發展速度可能被拖慢。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是中央尚未清晰地掌握好自己在中國經濟發展上的定位。
改革開放是鄧小平提出來的。他眼見中國行了近30年的計劃經濟乏善足陳,不作改革,可能會動搖中共的領導地位。所以他才不管白貓黑貓,也要引入市場機制。然而,要市場機制發揮作用,無法不抑制一下黨在經濟領域的主導作用。於是,他發起了一場由共產黨領導的,放棄黨的領導運動。
這種說法好像很矛盾,但實質上確是這樣做了。他讓中央管少一點,讓地方管多一點;他讓政府少做一些,讓企業多做一些;還叫大量公務員下崗、下海。這不是在某些領域放棄黨的領導是甚麼?只不過黨仍是整個運動的決策者,那就是開放的領域由黨來決定,開放的程度也由黨來把持。為此,鄧小平一方面在經濟上推行市場化,但在政治上卻大力反對資本主義自由化。
馬克思認為,經濟是基礎,政治是上層建築,經濟必然影響政治。中國現在已公然實行股份制,實質上已把企業的管理權與分配權交給了擁有企業股份的資本家。這分明是資本主義的做法。
中共最初的解釋是:中國尚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無可避免有些資本主義的殘餘。然而,金融業是資本主義進入高級階段的產物。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怎會向資本主義的高級階段發展?中共自己也無法自圓其說,唯有叫人民不要理會姓資姓社的問題,一切聽從黨的領導便是。
這種做法令人民失去獨立思考的能力,連在股市投資時,也只曉得揣摩黨的取向。然而,沒有個人的價值判斷,金融市場根本沒法健康運作。中國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很難在國際金融市場扮演重要角色。
經濟別再依賴地產基建
第二季中國的經濟增長成功地保住了7%水平,比市場原先估計的6.9%略高,主要是因為固定資產投資與消費零售方面有較佳的表現。這應該與採用了較為寬鬆的貨幣政策有關。不過,減息降準總有限度,且很快會產生其他副作用,故只能用於一時救急,並非長遠之計。
以股市為例,在低息降準與融資融券的誘導下,上半年內地股市的確一度升到令人意想不到,為市場帶來了不少樂觀的情緒;但由於缺乏業績增長作支持,股價自然位高勢危,6月尾已大幅回落,至7月初更演變成股災,累到中央不得不暴力救市。現在股價雖已回穩,但市場信心卻未能完全恢復。因此,第三季的內需,可以因為股價回落而失去財富效應的支持。消費零售方面的表現,可能會比第二季失色。
據我所接觸,這次股災不但蒸發了很多小股民的財富,還連累了不少企業打錯算盤,沒法輕易再在資本市場集資,以解決原先的資金緊絀的問題。很多原先計劃推行的發展計劃,現在不得不叫停,所以我擔心,第三季的保七會比第二季困難。
除了要借助股市之外,第二季的經濟增長還得借助於樓市,否則固定資產的投資不可能仍有11.4%的增長。然而,自股市回落後,內地的房地產市場亦出現了明顯的調整;二手市場的交投量少了近三分之一,價位亦開始回落,投資者轉趨謹慎。
自改革開放以來,房地產一直擔任着經濟增長的火車頭的角色。唯現在二三線城市供應普遍過剩,很多開發商的投資都因而被套住。現在不但找不到買家,連減租去找個租客也不容易。在這個情況下,開發商怎願意繼續在二三線城市買地作新的建設。我自己屬下的建築設計部門,工作量已少了一半。我認識的一些建築設計事務所,也有類似的情況;有些處境比我們更惡劣,已開始裁員減薪。
現在,除了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四大一線城市外,地方政府已沒法維持過去一樣的賣地收入,財政問題嚴重,可能要靠借貸度日。在這種情況下,中央不得不採取較寬鬆的貨幣政策。下半年還得繼續低息降準。
此外,中國過去的經濟增長還相當依賴對基礎建設的投資;但現在高鐵、機場、碼頭、電廠、船塢等都已建了不少,再投就會造成浪費。希望今年能設法把這些過剩的產能應用在一路一帶上,多少可以為國家帶來一些另類增值。
今後,中國的經濟要維持高增長,很難再依靠房地產與基建,而出口亦受制於世界經濟放緩;動力不足的問題可謂十分嚴重。相對其他先進國家而言,中國在服務業,包括金融業、醫療業、娛樂業、環保業等方面,應還有較多的空間。唯這些行業的發展,對法制與政府的管治能力都有較高的需求,得看中國的深化改革能否真正取得成效。
原刊於《am730》,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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