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特首普選方案不獲立法會通過,「袋住先」是否等於「袋一世」的爭拗不再存在。不過,方案不是因為未能獲得全體議員三分二多數投票支持而被否決,而是在28票反對,8票支持下被出席投票的議員以逾三分二多數否決。
思考幾個關鍵問題
這個記載在歷史的正式投票紀錄被國際媒體當天大笑話報道後,不會因為有本地傳媒故意不提或創造一個「場外點票」的標題,或建制派在本地報章刊登反對立場(卻漏了在外國和內地媒體登同樣廣告),或涉事議員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幸災樂禍,更多互相指責等情況有所改變。
我無意在「袋一世」不成卻變成「笑一世」的事件上嘲諷已經身心疲累的建制議員。相反,我希望被這件事激怒的中央最高層能夠心平氣和,全面及客觀地了解事件,作出正確的總結,從而調整對港政策。這可能是香港在政改後重回正軌的契機。
讓我在下面嘗試解答幾個關鍵問題:
一、究竟發生什麼事?誰是關鍵人物?
二、為何一定要「等發叔」才投票?
三、如何總結這件事的教訓?
以現有資料重整案情
首先,要了解這件事的現場情況不可單憑涉事者的說法。除了記憶可以有誤外,告解者為求自保必然會對事件作適當的剪裁,甚至傾向諉過於人。為了盡量還原真相,我會根據關鍵6分鐘的錄影片逐格分析,加上符合情理的推斷,重整案情如下:
在主席曾鈺成宣布方案付諸表決後,經民聯的林健鋒開始與民建聯的譚耀宗、葉國謙交談,並留意自己手機。合理推斷是在這一刻林健鋒才收到其黨友劉皇發可能會遲到的訊息,於是與建制派的大哥們商量怎辦。
接着下來的4分鐘,鏡頭看到譚耀宗與新民黨的葉劉淑儀及工聯會的陳婉嫻交談,林健鋒也有和一些建制議員談話。在林健鋒提出休會要求前(當時只剩下1分鐘便表決),他與譚耀宗和葉國謙議員談話。當曾鈺成否決其休會要求後,林健鋒再次與葉國謙談話。然後葉國謙伸手指向會議廳門口,並第一個起身離開。很多建制議員隨即跟着離開。
有鏡頭顯示謝偉俊在離開前與自由黨的鍾國斌說話。林大輝和陳健波一度站起來,陳健波並行了兩步。當曾鈺成宣布開始表決後,林和陳返回座位。自由黨五人由始至終坐在座位上不動不看。曾鈺成表現疑惑,並細聲說:「唔夠人」。半分鐘後,公民黨的郭榮鏗站起來問:「點解仲唔投票?」曾鈺成問立法會秘書是否有足夠法定人數,然後再次宣布開始表決,最終讀出投票結果。
合理推斷是雖然林健鋒或民建聯的譚葉兩人,沒有在離場前找自由黨的田北俊商量,田和其黨友應該意會到建制派想製造不夠法定人數,藉此迫使主席暫停會議的計劃。林大輝和陳健波「先起終留」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跟大隊的習慣。陳婉嫻不離開的原因最難明。一個可能是她畢生愛國,潛意識很難接受離場不投支持票的決定。在場而不投票的潘兆平恐怕是因為沒人提點,所以完全不懂反應。
上述案情重整顯示民建聯「領導」無方,執行力弱(不留人殿後以便在有需要時拉人走),不願與自由黨商量或預期後者不會賣賬(於是流會成功必須依靠其餘全部建制議員離開,一個也不能留下。)
為何要等發叔?
至於為什麼要等發叔才投票的問題,合理解釋不是經民聯義薄雲天,設方想法讓這位長者可以投下歷史性一票。我會傾向相信經民聯的領導林健鋒擔心事後要向中央解釋為何少了一票。中央預期方案不會通過不等於中央不要求建制派認真看待這項「硬任務」,確保全部人投票,一個也不能少,藉此向全國人民和國際社會顯示少數議員阻擾香港普選這個不得民心的事實。(不久前,特首梁振英親自遊說一向親建制的梁家騮議員,不要投其實不會影響大局的反對一票。)
林健鋒得到民建聯的支持「等埋發叔」(甚至有可能是後者獻計)而採取這個有高風險(應該預計自由黨不會跟隨)的流會辦法的主要,甚至是唯一原因,是這兩個建制大黨(以及後來願意合作的新民黨和工聯會)都害怕中央看見少了一票會非常不高興!
岔開一筆,發叔事敗受到各方責難,但假如只有自由黨五人留下而流會成功,主事者極大可能被中央稱讚為急中生智,將敵人玩弄在掌上,甚至是為國增光。到時,自由黨會變成不守紀律,幾乎壞事的建制異類!所以,今天沾沾自喜的田北俊不宜過度嘲諷已經灰頭土臉的建制同行。
主要目標是向中央交代
這件事最重要的總結是暴露了建制派議員做事的主要目標,原來只是向中央交代。在「不要得罪阿爺」的主導思想下,他們在關鍵時刻喪失了基本的判斷能力,忘掉把事情辦妥才是最正常和最重要的任務。
這個總結不夠徹底。中央應該問,經民聯有想過不等發叔,寧願事後向中央解釋嗎?
為什麼民建聯會考慮這項有極高風險,即使事成也可能被批評為不君子的動作?
為什麼這批有正常智商,有豐富從政經驗,和其中不少事業有成的人會這麼怕中央不高興?
為什麼曾任局長的精英葉劉淑儀會變成一個沒有主見,只懂跟隨民建聯指揮的普通隊員?
民建聯不是剛產生個年輕和有專業背景的主席李慧琼嗎?為什麼在整件事上,沒有人覺得有需要跟她商量?
除了愛國外,協助特區政府施政的人是否需要有把事情辦妥的能力?少談愛國但做得事的人才香港很多(否則不可能成為國際著名城市),為什麼今屆政府團隊的內外成員的平均操守和質素總是差些?以立法會議員為例,我們可以批評激進派議員粗魯無禮,但部分建制派議員的發言水平,甚至中文程度也令人側目,搞笑多過達意。
日前,梁特首突然轉軚,不再以押後民生議題脅迫泛民議員先通過成立創科局的撥款。這個決定是否發叔事後的一個正面後果?中央應該如何因應這件事調整對港政策?上述種種問題,留待下回分解。
原刊於《信報》,獲作者授權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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