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運輸與房屋局局長張炳良宣布，行政會議通過機管局建議興建第三條跑道（「三跑」）。在空域使用方面，張局長輕描淡寫地表示，政府「正與國家民航局就落實2007年方案進一步商討技術細節，以妥善照顧各方的需要，達致互利共贏」。
兩位前民航處專家指正
我相信張局長意料不到兩位民航處前處長樂鞏南和林光宇隨即公開指出，「三跑」的新航道與深圳空域重叠，航機升降將受「空牆」限制。這個問題不解決，耗資1,400多億元興建「三跑」等於得物無所用。
張炳良反駁，指政府2007年已與內地就空域達成協議，並批評兩位前處長離任多時，未能掌握最新情況。他呼籲市民相信今天的民航處。
林光宇不甘示弱，聲稱自己是公認的空管專家，並要求政府公開協議，「有膽就攞出嚟」。
令人奇怪的是，張局長要求市民相信的民航處，沒有派處長或專家出來解釋。張局長繼續唱獨角戲，表示2007年協議涉及珠三角空域的商業及戰略資料，所以不能公開。他又說有關方案涉及將來空中交通量的估算，如何善用特定的空域，制定統一標準及程序等。國家民航局與港澳政府正安排下次會面云云。
局長或有「屈」人支持之嫌
此外，張局長聲稱與前民航處長樂鞏南通過電話，解釋政府決定，並引述對方表示支持政府三跑計劃。可惜未夠半天，樂鞏南便開聲否認他轉軚支持興建三跑。他澄清張局長在與他通電話時，只是解釋政府與內地就空域問題討論，期間並無問他是否支持三跑計劃。
樂鞏南重申立場，認為政府要先就空域問題進行模擬測試，證實可行後，才再討論，否則一切只是「紙上談兵」。
另一位前民航處長林光宇表示從未聽過方案涉及戰略層面，要再了解清楚。他表示空管涉及重大安全問題，民航處要做好把關工作，所以他與樂鞏南對計劃感到不安。
在眾多局長中，張炳良一向予市民形象是個誠責可靠的官員。但根據上述有關「三跑」空域的爭辯，張局長的表現實在令人失望。可能是他希望盡快消除市民的疑慮，於是他先來一招「信政府，不要信前高官」，再以「商業及戰略資料須保密」為由，拒絕進一步解釋，最後更有「屈」人家支持之嫌。張局長連串失言造成的後果，是更多市民懷疑「三跑」會變成大白象，而「信政府」的空話恐怕連建制派也不敢盲撐。
「三跑」是一個擺事實的議題
其實「三跑」應否興建完全可以是個擺事實、講道理的議題。先不談空域問題，反對興建「三跑」的理由主要有兩個。一是經濟理據不足，包括現時跑道尚未充分使用，效益與成本不相稱等。二是「三跑」造成的環境破壞不能接受。
在經濟效益問題上，不同專家根據不同假設可以得出不同結論。除非反對興建三跑的經濟論述很有說服力，一般市民會傾向接受香港需要確保機場處理貨客運的容量，配合其國際空運樞紐中心地位和經濟發展的官方說法，因此不會反對興建「三跑」。
在環保問題上，「三跑」已通過環評。一般市民對可能出現的司法覆核沒有很大興趣。政治現實是，白海豚數目可能減少或東涌居民可能承受更大噪音，不會對「三跑」的興建產生重大阻力。
回到最關鍵的空域問題，政府最大的失誤是視此為一個技術細節，以為可以當市民不懂。政府更精心設計一個無須向立法會申請撥款的融資安排，藉此廢除議員的否決或阻擾權力。千計萬算，政府就是想不到兩位不是評論人的民航處前處長會出來指正。相反，現任的民航處處長卻躲在不是專家的張局長背後，造成局長愈解釋，市民便愈不相信政府的公關災難。
高鐵「一地兩檢」的問題懸而未決
空域問題最終可以解決的官方說法令市民想起在興建高鐵時，政府曾說過「一地兩檢」最終可以解決的往事。事隔六年，高鐵開支不斷超標後還未完工，而「一地兩檢」連一個具體方案也沒有！運房局前局長人去承諾未兌現，政府內無人問責。今日的運房局局長憑什麼要市民相信他不會步前任後塵？今次一諾更是值1400億元！
張局長說與內地就空域達成的協議涉及商業及戰略資料，所以不能向外公開的說法是不值一哂的。市民沒有興趣知道什麼商業或戰略資料。作為納稅人和要繳付每程180元「三跑」建設費的旅客，市民有權知道香港能否享用三跑所需的空域，以確保達至增加機場處理客貨量的目標。假如有限的空域需要由同時增加不少跑道和容量的澳門、深圳、廣州、珠海等機場共享，有關的具體或原則性（例如不同機場的比例）的安排是否談妥，及其對「三跑」的規模、設計、目標、成本和效益等有什麼影響？看到政府迴避空域問題的態度，市民有理由懷疑局長口中的協議，可能只是份十劃沒有一撇的技術性討論文件。
從一簽多行遲遲未能調整的事上，我們清楚看到深圳政府不會優待香港的利益。在空域安排上，特區政府憑什麼可以確保「三跑」獲得其他內地政府的重視？我留意到目前為止，深圳或廣州等地方政府領導沒有出來就2007年協議，講句令港人安心的說話。
要求中央支持 未損高度自治
與其要求市民信局長，我建議梁特首代表港人向中央陳情，要求中央表態，原則上支持香港興建「三跑」，並承諾在空域安排上充分照顧香港的利益。這項任務應該不難完成，因為總理李克強剛在兩會結束時說過，凡有利香港的事中央都支持。梁特首也可以趁機要求中央盡快解決「一地兩檢」的問題。
上述建議並沒有損害香港高度自治的原則，因為實事求是，內地的地方政府沒有義務照顧香港的利益。空域有限，沒有人，包括張局長可以保證一定可以達成「互利共贏」的安排。還有，內地空域受軍方規管，假如中央最高層不協調及最終拍板，幾個都想做區內航空樞紐中心的地方政府，儘管加上國家民航局，恐怕也很難達成共識。
除了首先解決空域問題，釋除市民疑慮外，我認為政府要重新考慮繞過立法會審議的做法。此舉嚴重破壞《基本法》第64條規定公共開支須經立法會批准的精神。我希望立法會議員，不論黨派和政見，堅持維護自己的憲制權責，拒絕做「太監」。一個抗衡政府濫用行政權力的辦法，是立法會通過動議，表明如果政府不就整個「三跑」工程的規模和開支提交立法會審議，議員會否決所有個別的相關撥款申請，例如增加公務員職位。到時，市民可以決定誰是誰非。
讓我總結，「三跑」應否興建完全可以是個擺事實、講道理的議題。政府錯在急於求成，企圖蒙混過關。在解決空域問題上，政府必須取得中央的明確支持，否則只是浪費千億公帑，得物無所用。本着尊重《基本法》的規定和立法會的憲制權責所反映的法治精神，政府不應濫用行政權力，藉此繞過立法會的審批程序。
假如政府一意孤行，「三跑」會變成另一場政治風暴，而政府不會是贏家。
原文刊於《信報》網站，獲作者授權發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