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初,特首梁振英趁兩會期間赴京與中央官員商討港事。出發前,他說完全知道內地旅客人數增加,對香港日常生活造成的壓力,所以會與中央商討收緊現行政策。他在鏡頭前重覆「收緊」兩字,令收看電視新聞節目的市民印象深刻,滿懷期望。
幾天後,梁特首無功而回。他轉口風,指在任何一個地方,市民已經享有的權利(暗示一簽多行),要限制並不容易。他補充說:「這個政策如果有任何調整,我們需要考慮不會造成人數的大幅減少,因此影響到香港的經濟,尤其是鄰近深圳的地區經濟和就業。」
特首最新回應 增市民負面聯想
飽受拖筴黨和水貨客困擾的新界居民原來以為拖了兩年的問題終於看到曙光,以至特首暗示調節政策有望。到頭來,他們不只失望,還好像被「訓示」要考慮深圳的經濟和就業。這個之前政府完全沒有提過的新因素令港人有兩個負面的聯想。
第一,原來自由行政策的任何調整,須平衡香港和深圳兩地的經濟利益,而中央似乎在此事上未有決定。
第二,我們的特首在這項已經令不少港人怨聲載道的內部事務上,好像不能對中央發揮很大的影響力。
說不少市民對內地客迫爆香港心懷怨懟不是誇大其詞。連綿不絕的「光復」、「鳩嗚」行動當然是少數激進分子所為,但他們反映的卻是強烈民怨。
以中大香港亞太研究所於上月做的民意調查為例,結果顯示有66%受訪者支持收緊自由行政策,其中9成人表示,就算收緊政策對本港的零售、旅遊等業造成負面影響,他們仍堅持主張。另有7成受訪者認為應該取消「一簽多行」,不同意取消的只有7.1%。同時,有62.6%受訪者聲稱自由行已對其日常生活造成不便,表示沒有問題只佔35.3%。
我相信經常替政府做民意調查的中央政策組,不會對上述民調結果感到意外。假如政府尚未做的話,我建議中央政策組做個民調,問問市民他們是否滿意政府對內地客迫爆香港的處理(或不處理)手法。不過,這項民意調查完成後,恐怕政府不會像最近做的有關2017年普選方案調查一樣,把結果公諸於世。
梁特首從北京帶回來的訊息,不只是調整內地來港旅客的政策無着落,還有是中央對2017年普選的最新立場。他引述主責處理港澳事務的人大委員會長張德江的說話,一方面重申中央是有誠意、有決心落實2017年普選特首,另一方面不存在讓步的問題。再者,假如立法會否決以8.31決定為框架的方案,不存在重啟政改五步曲的問題。
若特首無法保護港人利益 「袋住先」將成偽命題
本文把梁特首無權無力解決內地客迫爆香港的問題,與港人無權無力改變2017年普選特首須按8.31決定落實,這兩件看來無關連的事件,拉在一起評論,是想帶出一個問題:今天由小圈子提名及選出的特首,在涉及內地利益的事務上,無權無力替港人解決問題,將來由小圈子提名,港人一人一票選出的特首,憑什麼可以更好地維護港人的利益,落實今年總理報告重現的「港人治港、高度自治」這項一國兩制政策?
今天,不少支持「袋住先」的港人都承認,「先篩後選」的8.31決定並不妥善。他們接受現實的主要原因,是相信一名由全港選民投票選出的特首,會較一名由1,200人組成的小圈子選出的特首,有高得多的公信力(及隨之以來的能力)去解決香港內部種種矛盾。還有,這名普選特首在面對中央時,可以理直氣壯地按照《基本法》條文,堅持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立場。這個想法為「有票好過無票」加上「於是有助政府施政」的註腳。潛台詞則是「如果原地踏步,香港便不能管治」。
我一向不接受上述這個簡單的推理。根據《基本法》,特首向中央及特區(包括港人)負責,並不存在未有普選前,他只是向小圈子內的小撮人負責的問題。事實上,今屆特首由選舉開始到上任後,都強調他是以廣大市民的福祉為其施政方針。在涉及內地人與香港人的利益上,例如內地人來港搶購奶粉,他甚至提出「港人優先」的原則。
與其憂心政改 何不用實政先贏聲望?
不過,政府對內施政的現實是,官員面對的阻力不是無力與武警抗衡的示威群眾,或是有聲無權的部分傳媒,而是有權否決政府建議或拖慢審批程序的少數(由一人一票選出來)的泛民議員。可惜的是,雖然普選立法會議員也是《基本法》另一個普選目標,但8.31決定沒有按循序漸進的原則處理這個問題,反而是在2016年的立法會選舉安排上原地踏步。
假設先篩後選的普選方案在中央或特區政府成功撬走泛民四票後通過,導致2017年有相當選民投票支持的特首在2017年上任,他(或她)依然會在對內施政上,面對同樣有相當選民支持的反對派議員。政府呈交立法會的一些建議依然會因為有相當市民不滿意而遭到阻擾。在處理涉及內地政府和內地同胞的利益的事務上,該名先篩後選的特首依然可能像今屆特首一樣,無權無力去解決問題。
因此,與其中央和特區政府為落實一個可能對施政無助的普選安排費神,不如兩個政府首先解決內地客迫爆香港的問題,藉此顯示在一國兩制的政策下,無論有沒有普選,港人治港,高度自治依然有效。這樣做肯定受到大多數港人的歡迎,並有助提升中央和特區政府在港人心中的聲望。
原文刊於《信報》網站,獲作者授權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