砵甸乍一路北征,所向披靡

在不足三年的任期中,砵甸乍同前任的關注點大同小異。前一年多的時間,他主要是使用武力恫嚇清廷,迫使天朝簽訂了確保英國利益的《南京條約》,又積極獻身於將「草約變條約」的交涉中,利用清官員不諳國際法的弱勢,主導着「定安則例」的後續談判……
1841年8月10日,大英帝國新任駐華全權代表及商務監督砵甸乍到達澳門,8月11日,作為首任港督抵港。8月21日,循例將香港事務交由莊士頓代為主持,自己次日即隨率英國遠征軍北上。1843年6月26日,砵甸乍在港督府宣誓就任香港第一任總督。1844年5月,砵甸乍卸下職務返國。
 

管治香港 蕭規曹隨

 
在不足三年的時間中,同前任的關注點大同小異。前一年多的時間,砵甸乍主要是使用武力恫嚇清廷,迫使天朝簽訂了確保英國利益的《南京條約》。接下來,他又積極獻身於將「草約變條約」的交涉中,居心不良的大肆利用清官員不諳國際法的弱勢,主導着「定安則例」的後續談判,為大英帝國謀取了更多的額外利益。餘下不多的管治香港時段,砵甸乍選擇了「蕭規曹隨」,基本上是接過了義律的套路出牌。本為行伍出身的他,講攻城掠地頗為在行,而談及經國濟世,未免是乏善可陳,不受英商的歡迎也在情理​​之中。
 
愛爾蘭人砵甸乍,祖上曾為貝爾法斯特的首任總督,因家道中落而中途輟學,15歲即加入東印度公司的陸軍,17歲時便以軍功榮任少尉。1810年,他隻身裝扮成伊斯蘭馬販子,努力學習當地方言,深入敵境,行程達2500公里。1816年,以此經歷砵甸乍撰寫了《布魯斯坦和信德流記》,從此名揚天下。其後先後出任過信德的行政官、海得拉巴的行政官,還參加過反拿破崙的戰爭,屬英國為數不多的常勝將軍。1840年,他剛被女王陛下冊封為男爵。
 

武器比談判更加重要

 
不負英廷所望,接到新任命後,砵甸乍以67天的破記錄速度,即從倫敦趕到了澳門,其間還用了10天,在孟買協調侵華事宜(林則徐從北京到廣州則用了61天)。一反前任義律的陰柔低調,抵達澳門後的當天,他便向大清兩廣總督祁貢發出了大使換人、舊約作廢、英軍近期將北犯沿海的強硬照會。其後更擺出了全權大使的架子,為給大清的金枝玉葉一個下馬威,兩次拒絕接見奕山派出的代表。他只拿出兩日工夫,對香港事務稍作布置後,來華剛及一旬,便馬不停蹄率領海軍司令巴加、陸軍司令郭富及英國艦隊,踏上了北征的戰程。外相巴麥尊大為釋懷,砵甸乍的舉動高度契合他的口味,「對付東方的專制社會,武器比談判更加重要」。
 
砵甸乍能做出如此快速的軍事反應,很大程度上應歸結為天時地利加上前任義律的充分準備。在他來華之前,戰艦已修整完畢;休養生息後,英軍戰鬥力得以重整;而颱風似乎也已遠去。更主要是在進攻路線和軍事策略上,前任的籌劃可說是無懈可擊。關鍵的變更在於遠征軍軍事打擊的目標,義律將北京換成了南京。主要考量是北京遠離經濟區域,又無河道直達,一旦進入戰爭對峙,漫長的補給線將成為英軍致命的軟肋。而憑藉英軍艦可直達南京,一面就地掠奪江浙物產以自保;同時通過佔領上海到南京的這段江面後,可一舉阻斷大清的物流,隨時令北京乃至於北方陷入糧荒;還有一步殺着就是拿炸高家堰大堤、淹江南魚米之鄉為籌碼,隨時踩上大清的神經。
 
砵甸乍在香港的故居,攝於1845年。(wikimedia commons / public domain)
砵甸乍在香港的故居,攝於1845年。(wikimedia commons / public domain)
 

攻入寧波  兵不血刃

 
按照義律的既定方略,率領堅船利炮,砵甸乍一路北犯,所向披靡。1841年8月26日,耗資200萬兩白銀的花崗岩工事,只抵擋了英軍四個小時,閩浙總督顏伯燾和興泉道劉耀椿抱頭痛哭中,廈門落入敵手。10月1日,鴉片戰爭中最悲慘的一戰拉開帷幕,大清三位總兵全部英勇殉國,率部戰死沙場,他們無一人後退一步,但仍未能阻擋定海的再次淪陷。10月10日,鎮海之戰打響,目睹苦心經營的天塹瞬間化為灰燼,與英人不共戴天的欽差大臣裕謙,在「流芳」池中投水身亡,永久的卸下了丟城失土的責任。 10月13日上午,面對滿朝文武早作獸鳥狀散去,樂隊演奏着《聖帕特里克日的早晨》,英軍兵不血刃,整軍列隊進入了寧波城。
 
英軍一路高歌向前猛進,砵甸乍卻恰似一位武林高手,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寂寞甚至迷茫。軍事勝利了,談判反而找不着對手。此前義律的逆耳預言「軍事行動恐無限期的延長」,正在逐步變成現實。佔領寧波後,他一連向浙江巡撫劉韻珂發出了六道照會,鄭重其辭要求談判議和,均泥牛入海而音訊全無。為了施壓,10月20日、12月27日和次年1月12日,砵甸乍連續揮師攻克了余姚、慈溪和奉化三座城市,清廷仍舊是毫無任何反應。
 

於杭州陷入膠着  進退兩難

 
最後他打算孤注一擲,以拿下杭州來打破僵局,可惜心有餘而力有未逮,此時的英軍已沒有機動兵力可調用,看似近在咫尺的勝利也只得望洋興嘆。接下來,這年的江南特別寒冷,北風勁吹,大雪紛飛。佔有主動的英軍無法採取攻勢,而防禦的清軍也龜縮在軍營裏,雙方就這樣進入了僵持對峙中。
 
更大的壓力反而是來自國內,政黨輪替下,英國換成了奉行溫和路線的托利黨執政。新任外相阿伯丁伯爵下達了新的訓令,「你要知道英國政府開戰的理由和目的,我們是為了今後穩定的貿易,並不是要佔領這個國家,這是戰爭的宗旨。」新政府的取態十分明確,必須用最便捷的方式結束中英之戰。但與此同時,英國陸軍部和機密委員會卻希望通過擴大戰爭的規模,來加速清廷無條件選擇和約。砵甸乍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通過印度總督加快了擴軍備戰的步伐,俟天氣轉暖後,給大清以致命打擊,從而畢功於一役。
 
不理睬英人的大清並沒有閒着。琦善抄家,伊里布查辦,林則徐和鄧廷楨革職,天朝總共八名總督換了一半,三大名臣無一幸免,封疆大臣游移於剿撫之間,皇上遙望東南、翹首以待的捷音始終無法出現。七省赴援,300萬兩軍費,換來的卻是恢復通商,用國庫償還商欠(實為廣州贖城費)。嘴上說着夷性犬羊,不值與之計較。其實道光帝心裏似明鏡般,如果沒有一場像樣的勝利,大清的麻煩將會永無止境。
 
(待續)
 

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