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印度公司商船「卡羅萊娜」號早於1683年時,就曾到大嶼山貿易,並在該地停泊兩個月之久。
18世紀後期,英國殖民者在奪取檳榔嶼的同時,據說曾有佔領香港大嶼山的圖謀。
從1806年起,東印度公司的水文地理學家霍斯伯格連續多年在華南地區沿海包括香港一帶洋面進行勘測,其後曾給英國外交部提交過調查報告。由此觀之,英國人在19世紀初期已蒐集了大量有關香港水域的情況。
香港是無與倫比的良港
阿美士德1816年出使大清時,其座艦「阿爾塞斯特」號、三艘僚艦及兩艘東印度公司的勘測船,曾在香港南丫島海面停留三天,並曾到港島西南部的瀑布去汲淡水。使團一名隨員事後曾慨嘆道,「香港是世界上無與倫比的良港」。
1833年,東印度公司代表斯當頓向英國下議院提交報告,建議在中國口岸建立一個貿易中心,以脫離大清的管制,作為良港,香港可為首選。
在與大清官方的交手中,心高氣傲的英國首任駐華商務監督律勞卑屢屢受挫。1834年8月21日,他致函外交大臣格雷,要求從印度調幾艘軍艦來華,「佔領珠江東部入口處的香港島,它令人讚嘆,適合於各種用途」。據此史料,律勞卑成為了第一個力圖通過訴諸武力來奪佔香港的英國官員。
被迫退守至澳門的駐華商務監督律勞卑,在鬱鬱沈沈中去世,怡和洋行大班詹姆士・馬地臣陪同其遺孀返回英國。1836年,馬地臣在倫敦出版了《對華貿易的現狀和展望》一書,竭力鼓吹對華採取前進政策,同時,他強烈建議佔領香港,作為英國和著名的蘇格蘭自由貿易者的代管領地。
1836年,英國商務監督德庇時宣布要永久在香港設站,隨即有一隊英人在香港作調查。翌年,匯集於九龍尖沙咀一帶的英國船隻開始秘密建立居留地。
與此同時,在華英國商人的喉舌《廣東記錄報》也積極鼓吹佔領香港,1836年,他們公開叫嚷:「如果獅子(大英帝國)的腳爪準備攫取中國南方一塊土地,那就選擇香港吧。只要獅子宣布保證香港為自由港,它在十年內就會成為好望角以東最大的商業中心。」
落子維港
外相巴麥尊從倫敦發出的訓令,可解讀為要求遠征軍司令官奉行「兩者擇一」的方針,敦促大清或給予廣泛的貿易特權,或割讓一島乃至數島。作為帝國的全權公使,能拿到香港島似乎也算是奉命行事且不辱使命。六年在華薰陶和洗禮,天朝上國官員的舉止言談讓化外夷人的義律,多少學會了一些東方人的陰柔之術。在整個談判過程裏,他一直步步為營,不想因要價過高一下就嚇走了談判對手。英軍發動戰爭終歸是服務於國家的經濟利益,海面上游弋的商船似乎不時的在提醒着商務監督,應當見好就收。在華南地區沿海地區,當地華人長期與洋人交往,互相依存已有時日,早為大清政府所不容,進而形成互相仇視。義律認為,英國人對他們應有收容和保護的義務。再加上自身的決斷,終於讓英國人叫嚷多年的橋頭堡選擇最終落子香港。
1840年2月20日,外相巴麥尊一天內連發四道訓令,並同時下達了《巴麥尊子爵致中國皇帝欽命宰相書》和《對華條約草案》兩個重要附件。要求遠征軍到達中國後,立即封鎖各大河出海口,佔領舟山群島,然後北上談判。英國開出的要價是開放五口通商、割讓沿海島嶼及賠償各類款項。底線則是若清政府不願割讓海島,就必須增加若干讓英國享有特權的商務條款。一言以蔽之,大清要麼給予廣泛的貿易特權,要麼割讓一島至數島。兩種選擇可擇一種,目標則指向一個,打開中華帝國門戶,拓展更廣闊的市場,建立起英國在華支配地位。
本來屬意舟山群島
巴麥尊在訓令和附件中,並未明確提出割佔何島,但根據此前給義律的函件(1839年10月18日)和海軍部的函件(1839年11月14日)內容可以判斷,他青睞的是舟山群島,其如意算盤是拿下舟山,或據為己有,作為英國的橋頭堡;或以此為籌碼,同中華帝國博弈以換取更多的權益。至於香港島,以巴麥尊的視野觀之,地處華南沿海一隅,軍事上的份量太輕,其易主變遷不足以撼動大清京都;經濟上則鞭長不及,難以承載帝國拓展東部廣闊市場的重任,因此一開始就被排除在巴麥尊的侵華目標選項中。
來華後大多時在珠江出海口周遭徘徊的義律,對香港情況的熟思審處,可說是遠超過在倫敦的巴麥尊。在他眼中,擁有香港並非對帝國一文不值,甚至可能是機會不容錯失。乃至於被解職後,他在寫給印度總督奧克蘭勳爵的信函中,仍念念不忘講述香港對大英帝國的重要性和必要的相關安排。19世紀30年代以來,英國船隻在香港地區的頻繁出入,此前有關專家對香港洋面的勘查,以及幾年來商務監督的職責素養,這些都讓義律確信,香港作為良港,完全能滿足英國對華貿易的需要。在當時,這是至關重要的前提,能擴大對華貿易,就能讓所有的英國國民獲取利益,而民富方能國強。由此觀之,就選擇佔領香港一事,其實義律並沒有違反巴麥尊「二者擇一」指令的精髓部分,反倒是識時通變的維護了英國的國家利益。
正如馬士在其《中華帝國對外關係史》中的分析:義律放棄了英國遠征軍已佔領的遠比香港要大的珠山(舟山),選擇了香港島。之所以作出此決定,完全是因為香港的港口是廣闊、隱蔽,而且是深水的,在那僅用帆船的時代,它具有東西兩面各有一入口的那種不可估量的便利。其次,儘管一直以來義律本人對廣州深惡痛嫉,但他又清醒的具有大局觀,在那時朝,顯然要保持的貿易乃是廣州的貿易。同時,義律對帝國實力充滿信心,相信軍事壓力之下,在割讓香港問題上,大清政府遲早必然就範。而假以時日和適當經營,香港定能成為英國旗幟下的一塊貿易安全處所。
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時,義律來華已達六年,期間從未返回過英國。其職務亦由隨員升至對華商務監督。在表兄懿律因病告退後,進而出任英國全權代表。先是不得以要適應大清官員,繼而也許是受天朝官場的耳濡目染,順理成章,義律在處世手法上多了一些東方的陰柔之氣,學會了以曲折手段來達至目標,用迂迴戰術得寸進尺。
下文預告:義律以陰柔之術奪取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