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的誕生,令香港的大學產業如虎添翼,大大提高了香港教育出口的吸引力和競爭力,可望爭取到更多境外學生來港。香港教育產業已按自己的腳步和形式茁壯發展了。
恒生管理學院終於獲准升格為大學,成為香港第二間私立大學,亦為香港第11間大學。恒大面世,社會各界均樂見其成,並期望有更多大學在香港誕生。
以往較長時期,香港一直只有三間大學,即港大、中大、科大。直到1994年,理大、城大、浸大才同時升格,大學數量倍增至六間。公大、嶺大,也分別在1997年和1999年回歸前後升格。樹仁大學則於2007年成為香港首間私立大學。2016年教育大學也終於成功升格。現在恒大的出現,不單標誌着香港的大學數目再添一間,亦意味着自從2015年教育局頒布《成為私立大學的路線圖》後,可以預期之後將有愈來愈多的院校升格。事實上,珠海學院便可能於未來一兩年內獲准成為大學,另外明愛專上書院、東華學院等亦有望在未來數年申請升格。
大學日趨重要 愈多愈好
於今知識型經濟新時代,大學教育的重要性無疑愈趨明顯,甚至是一個地方能否持續發展及升級發展的指標。尤其人口老化問題日益嚴峻,要維持及提高一個經濟體的生產力,輸入更多年輕(勞動)人口固然是方法之一,然而除了量的方面,從質入手增加人均生產力亦為另一法門。大學正是一個人才培育搖籃,今時今日已難想像會有大城市居然沒有大學。追本溯源,香港得以從山寨廠為主的製造業中心,轉型升級至現在的國際金融、貿易中心,大學肯定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也是突破所謂「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鑰匙。若要經濟再上層樓,進一步朝高新科技方向邁進,大學實等同於全社會的投資部及研發部,沒有這台引擎的話,發展難免不進則退。
宏觀如此,微觀亦然,大學對個人的成長與發展,也帶來了截然不同的路向。試問,若兩個年輕人前來求職,一人有學位、一人無學位,誰會更易獲得僱主青睞?許多時,大學學位不單是應聘入場券,收入也往往較一般為高。港府統計處資料顯示,2017年教育程度達專上教育的男女月入中位數分別為33000港幣和25000港幣,遠遠高於整體的19000港幣和13000港幣,充分突顯大學教育對個人收入的提振效果。此外,大學生的個人學識、視野,以至明辨是非、解決問題等能力,也肯定比一般人為佳,凡此種種都有助提高社會的人文素養。所以,各界豈不樂見更多的大學,以及培育出更多的大學生?
教育貿易化 「出入口」金額大
如果說,貿易全球化有益於世,近年「教育貿易化」也蔚然成風。何謂教育貿易化?可以從教育出口和教育入口兩方面理解。
先談教育出口。一般的貿易出口,乃指將本地製造的商品外銷,從而賺取外匯;教育作為一個服務性產業,吸引海外學生報讀本地課程,即是以本地產出換來外彙收入,道理如出一轍。
美國、英國、澳洲等地,一直均為教育出口的重要輸出國。以澳洲為例,教育出口便為繼鐵、煤之後的第三大出口,2016年的數字還創出紀錄新高,為該國帶來218億美元的外匯收入,按年增幅高達17%──相關數字尚未計及其他衍生性收益,包括教育諮詢服務等。事實上,除學費外,留學生在當地的一切衣食住行消費,亦會帶來不可輕視的內部需求。
作為全球第二大留學生目的地的英國,雖然執政保守黨將每年淨入境人口上限訂於10萬人,業界要求放寬海外學生准入的呼聲卻高漲。畢竟有研究指,連同所有消費計算,2015/16年度留學生共為英國賺取逾220億英鎊的淨收入,其中學費收入和非學費收入各佔一半,就連親人探訪亦牽涉6億英鎊。以來源地分類,歐盟學生佔約50億英鎊,非歐盟學生則佔高達175億英鎊,而後者人均涉及95000英鎊,亦較前者高近50%。
至於貴為全球留學生首選地的美國,去年吸納了多達110萬名海外學生,高佔全球留學生的四分之一,比緊隨其後的英國多出一倍多,其所收獲的出口利潤自然水漲船高;以人數來看,更較十年前翻了一番,留學生佔美國所有學生的比率亦從3%左右升至逾5%。
除了以上三個著名教育出口國,以個別大學來看,竟然有間大學2018年的海外生比率高佔83.8%──這就是位於阿聯酋的沙迦美國大學。其餘躋身十大的,海外生比率均高逾50%,相關大學分別位於英國(4間)、愛爾蘭、盧森堡、瑞士、荷蘭等地。可見,教育出口已非個別國家的專利,而是成為各國各大學的一大目標。例如,土耳其今年便宣布計劃吸引35萬海外學生,目標是較現時翻兩番。
讀者可能會疑惑,上述阿聯酋的那所大學,為何名字裏包括美國?的確,跟貿易一樣,有出口自然有入口;與教育出口相對的「教育入口」,也是一門發展迅猛的新興生意。何謂教育入口?正是輸入其他地方的教育服務,從而滿足本地的教育需要。
近年,許多名牌大學都紛紛到海外開設分校。有調查指,國際分校(International Branch Campuses, IBC)數目從2011年的不足200間,大幅升至2017年的超過300間。其中,中國成為國際分校的最大入口地,佔超過40家,排名第二的阿聯酋同樣有逾40家,五強中的另外三強分別是新加坡、馬來西亞、卡塔爾;可以看到,教育入口地都以亞洲區為主。值得一提的是,相關IBC還會匯集為教育城,杜拜的國際教育城便涉及多達11個國家共27家IBC。另外馬來西亞和卡塔爾亦有類似安排,好讓學生體驗更多不同的教育經歷,而在圖書館、校舍、以至泳池等教育設施共享的前提下,建築及經營成本亦可大大降低。
不難想像,在境外成立最多IBC的,也是美、英、法、澳等教育大國(俄羅斯則主要在前蘇聯及前共產地區開設分校)。
為何要入口他國教育機構?當然是為了滿足本地需要,以及提高本地的教育水准。與其讓本地學生離鄉背井、長途跋涉負笈海外,不如把高質素的教育服務引進來,更符合本地人的根本利益。更何況,肥水不流別人田之一,乃衣食住行等內需消費也可留下來;第二則更重要,因為培育出來的人才同樣更易留在本地,故而更有助支撐本地經濟社會的持續及升級發展。
確然,教育所重絕對不應是短視的「搵快錢」,透過教育服務來賺錢,而是長期地為經濟社會提供優質人才,由人才們幫整個地方創造財富。所以,對於負笈海外的留學生,當地政府既要致力挽留下來,其老家亦要爭取他們回流海歸;教育入口之所以興起,正是各地意識到後者重要性,因此都不惜提供土地以至優惠政策,以爭取海外著名學府移師本地培育人才──甚而藉此吸引境外人才前來就學工作。
香港教育業有商機
再說回香港。一方面,恒大的誕生,令香港的大學產業如虎添翼,大大提高了香港教育出口的吸引力和競爭力,可望爭取到更多境外學生來港。其實,早於曾蔭權政府時期,教育便為六大優勢產業之一,被視為可循政策手段來促進引導發展的產業。然而,隨着學位供不應求的問題加劇,尤其內地生來港就學人數大增以至本土保護主義情緒日漲,就連審計署亦曾批評內地生佔海外生比例高達76%,突顯收生國際化不足,故梁振英政府已基本不作此調,直至林鄭月娥上任特首也沒再提出教育出口政策。
唯問題是,過分的教育服務貿易保護主義,即使有利確保本地生的教育資源不被分薄,但對於香港長遠發展而言,又是否全然有利無弊呢?重點其實在於趨利避害。循供應入手,透過增加大學供應來滿足更多需求,繼而為香港培育出更多人才,肯定比斬腳趾避沙蟲為佳;由恒大的升格,到開辦更多學位課程等,均是題中應有之義。事實上,由香港自己一手一腳培育人才,特別是盡早吸納年輕人口,使他們盡早適應本地文化,無疑是提高本港人才「質」與「量」的上上之策。
另方面,本港也有入口教育,遠至耀中、近至哈羅,還有薩凡納藝術設計大學香港分校(來自美國)、美國上愛荷華大學香港分校(來自美國)、曼徹斯特商學院亞洲國際中心(來自英國)等,都大受家長和學生們的追捧,想方設法將子女保送到這些國際學校──不管學費多麼昂貴。人們以腳步及金錢投票,正正反映了入口教育的市場價值,充分體現了教育產業的自由貿易好處,大家均望子成龍,繼而為香港作出積極貢獻。
其實,就在香港入口其他地方教育的同時,內地許多省市也入口了香港教育。在恒大宣布升格的同一天,香港的科大亦宣布應廣州市政府邀請於南沙籌辦分校。聯同之前已有的中大深圳分校校區、浸大的北京分校及於珠海的聯合國際書院等,香港教育產業已按自己的腳步和形式茁壯發展了。不難預期,香港愈來愈多學府將會北上發展。
推動經濟升級 令學位升值
當前流行一個「學位貶值」說法──難道大學及學位數量的增多,不會加劇所謂貶值之窘嗎?然則,恒大的升格究竟孰利孰弊?
如前所述,大學教育對人才培育及個人發展,都必然是利多於弊,單看職業收入的增長已充分證明──有學位者絕對是「升值了」而非「貶值了」。事實上,就似古時只消識字便能當官,識字者固然奇貨可居,唯當教育普及後,就連一些基層工種都要求大學畢業,於是才有了所謂貶值的看法;那麼,兩相比較之下,到底社會是因此進步了,抑或是退步了?到底個人發展是好了還是壞了?答案不言而喻。反過來,難道要讓識字者繼續奇貨可居,我們居然倒行逆施,不單限制大學及學位的增加,甚而要限制識字者的增加嗎?只要明白箇中荒謬,就不難明白所謂學位貶值的荒謬!大學教育實不應該「飢餓營銷」!
學位貶值確然存在,但重點不在人才供應多了,而是高增值的工種需求未能跟上,是故出現大學生起薪點下降的現象。那麼如何糾正問題?方法肯定是推動經濟的升級發展。如何推動升級?大學教育肯定是箇中最大引擎!否則,當大學及學位供應減少,高增值工種自然同步減少,以致陷入一個學位少了、職位少了、學位貶值的惡性循環……唯有學位增加、職位增多、學位才有升值的可能。正如前述,大學本來就是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的關鍵鑰匙!
說到底,大學得以健康發展,實等於整體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這就是思考大學發展之道的根本方向。
原刊於《東方財經雜誌》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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