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早前有關雀鳥的文章,寫過一個美麗的誤會:真正的鴛鴦並非恩愛的模範,鴛其實是花心蘿蔔,鴦也不太介懷,基本上都不追求天長地久、細水長流的愛,非常「後現代」呢!要「正宗」地理解鳥兒之愛,就必須由《詩經》的〈關雎〉開始。
詩的國度
〈關雎〉是首四言古詩,僅80個字,但卻是中國學問的重中之重,可說是每個讀書人必看、必誦、必背的文學作品,是各種詩歌的總匯。《詩經》是儒家六經之首,緊隨其後的有《書》、《禮》、《樂》、《易》、《春秋》,先後有序。詩乃「人之學」,寫人的生活和命運遭遇、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可以群、可以興、可以抒發人的情和志向願望。眾所周知,中國是詩的國度,「詩言情」、「詩言志」是5000年無數哲人、騷人墨客的表達形式。
中國人自西周開始已有寫詩的傳統。西周初實行封建,擁有百多個不同的諸侯國,每國的國風均有不同,有嚴格的,有鬆散的,有拘的,也有輕鬆的。而詩則可分為「風」、「雅」和「頌」三大類,前兩者為宮廷正規的雅樂,而後者則指民間的歌謠,內容包羅萬有,如耕種、豐收、嫁娶、織衣、葬禮等。當時每個地方都有「樂宮」專責收集地方上優秀的作品,並加以保存。
溫柔敦厚 《詩》教也
孔子愛好研究禮樂制度。他最愛至善至美的韶樂,也非常認真學彈〈文王操〉,他可以聽到美妙的音樂而「三日不知肉味」,也會因為「八佾舞於庭」(按:季孫氏僭用天子禮制,用八佾、舞者64人舞於宗廟的中庭)而大動肝火,謂「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孔子對後世其中一項重大的貢獻就是編修《詩》。他經歷了14年周遊列國,晚年人生智慧已有深厚的沉澱,回到魯國便致力修訂六經,先是把《詩》的內容去蕪存菁,把西周和春秋時流行的千多首詩,刪去粗鄙粗糙、虛假虛偽、心態不佳、心術不良的作品,只修錄305首佳作,故稱「《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又指「溫柔敦厚,《詩》教也」,多看只會有益而無害。《詩》也獲儒家奉為經典之首。
〈關雎〉
《詩經》是儒學核心,故其第一篇必定是開宗明義,至為重要!孔子選了〈關雎〉,自有其原因!如同《易經》下篇由咸卦和恒卦開始,男女之愛、夫婦結合是人倫之始,之後才有父子、兄弟、君臣和朋友四倫。沒有了男女子兩情相悅,繼而共諧連理,建立家庭,生兒育女,人類就會無以為繼!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關雎〉一詩寫的是名為「睢鳩」的水鳥,在河的沙洲上鳴叫求偶;一名青年的小伙子則看到一位美麗的小姑娘正在小舟上採擇野菜,驚為天人,傾慕其美善,很想追求美少女,回家後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甚至無法入睡。
鳥獸追求異姓求交配,乃動物之本能;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人之常情,但也不會亂來,做出不當越禮的行為,所謂「發乎情,止乎禮」。就算是睢鳩都要大展歌喉,或施展渾身解數,才可以贏得美人歸!雖然睢鳩是猛禽,外貌猙獰,但取一夫一妻制,找到理想對象就會終身相伴、矢志不渝!鴛鴦的美只是表面,睢鳩的美才是永恆不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