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接受一家電視媒體專訪。「我們經常都說,讀歷史可以『以古鑑今』,但又有人表達歷史是「勝利者的歷史」,你如何看?是否真的能夠從歷史看到真正的史實?」負責節目的編導傳來的訪問稿,當中提及的其中一條問題。
對埋首歷史探索的學者而言,上述的「歷史是勝利者寫的」,乃至「為勝利者而寫的」,對這些「目的論」、「結果論」及「功利論」,相信都不會認同與採納。看中國歷史學問的優良傳統,春秋戰國期間,孔子撰《春秋》是述而不作,是賢賢賤不肖,弘揚的是重倫理、重仁愛、尋義理的人文精神。西漢司馬遷的史學巨著,要的是求證據的通古今之變,若能成事實,方可成一家之言。楚漢之爭,項羽在烏江自刎收場,是失敗者,但《史記》是將項羽列入記載帝王的「本紀」類別。可見,中國的歷史學問傳承,是其是,非其非,實錄實載,自成一脈,不會是勝利者的歷史。今日要改寫歷史,依仗的是具考證實據的新史料出土,才可重整歷史,而並非任何勝利者私下可決定。
英國學者卡爾(H. Carr)名言「歷史是現在與過去永無終止的對話」,也許道出了歷史學問追尋者的心底話。歷史追尋的永續對話,對未來產生的啟示作用是恆久的,甚且是巨大的。不過,對於錯過乃至玩忽歷史的,自會走入「歷史最大的教訓,就是人類永遠不會記取歷史教訓」的黑洞裏,愈有權力愈不屑歷史,造成現世的傷害就最大。
今天國際風雲色變,兵凶戰危,明顯是沒有回顧兩次世界大戰發生的原因及經過,由此衍生人類最慘痛的經歷。二戰後,美國以超級勝利者自居,四處燃戰火、定正邪,另一強者俄國先掀入侵阿富汗泥濘戰,再對烏克蘭發動「特別軍事行動」,至今超過一年,和談未見曙光,看到的只是美國控制下的北約借勢部署東擴。俄國堅持自說自話的「特別軍事行動」,視戰爭受害者如無物。
這些戰爭要繼續的擁護者,也就是「歷史為勝利者而寫」的信徒了。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