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Grisham(約翰.葛里遜)從來沒有說自己是嚴肅作家。他的小說,偶然談到人生課題,像2021年出版的Sooley,描述一名從非洲蘇丹來到美國打籃球的小夥子Sooley,成名來得太早(Sooley有機會成為NBA球員),他還未適應新生活,就在出席一個名人派對期間,他太高興、太興奮了,吸食過量毒品(他吸食時,並不知道藥物那麼厲害,吃多了會不省人事),就此暴斃當場。
作者寫Sooley之死,下筆冷靜,沒有手下留情。
律師寫小說
Sooley來到美國學打籃球。幾年下來,日練夜練,捱出頭來,成了籃球界明日之星。但一次胡亂食藥(別人要他試試這不知名藥物,他就去試),人生在世,活着,只此一次,只能Take One,沒機會Take Two。Sooley之死,小說來一個反高潮。這位明日之星,來到收成期,該可享受努力的成果了,結果好夢成空。
John Grisham律師出身,不過,他不想在律師樓工作,太刻板的工作,太沒趣的生活。大學時期,他也曾打籃球,是校隊一員,想打職業,以他的身高、技術,不可能的。
1989年,他寫的第一部小說A Time To Kill,說的正是律師為死囚打官司,過程艱辛。
John唸法律出身,明白律師訴訟程序,在南方當律師,為黑人討回公道,難上加難。
這樣的題材沒有市場,沒有讀者。
John要等到他的第二部作品The Firm大賣(後來改編成電影,叫好叫座),他的第一部小說,是先有Paperback,再加印Hard Copy。
往後John出版的小說,都是先有Hard Copy(精裝版),然後才是Paperback(平裝)。
藏書2000
John Grisham 2022年推出新作,不再是一部長篇小說,如Sooley、The Judge’s List,而是3個中篇。
第一個中篇Homecoming,說的是一名律師拿到一筆可觀的賠償,只給一小部分予受害人,然後帶着巨款,潛離工作小鎮,到南美小島過逍遙生活。其後他又返回原居地邊緣小鎮,避過警方、聯邦調查員的追捕。那是作者一貫的「貓捉老鼠遊戲」橋段,看似精明能幹的FBI密探,想智取犯案律師,結果只能空手而回。
第二個故事,該是短篇而不是中篇小說:Strawberry Moon,一名即將步入死刑室的青年死囚Cody,來到最後一天(期間有回憶從前片斷)的經歷。
Cody 14歲就監禁在死囚牢裏,一住就是14年2個月24天。最後10年,一名律師幫他不斷上訴,希望他不用受到極刑(美國南部有些州,奉行殺人者死律法),上訴原因,Cody沒有持槍殺人,是他與夥伴Brian入屋偷竊,遭到屋主察覺,雙方開槍,屋主兩人遭殺害,Brian亦中彈身亡。Cody沒有持槍、沒有殺人,只有14歲的他,卻被判死刑。上訴,一次又一次被駁回。
十多年來,沒有人來探監,一個也沒有。最後一天,有了訪客,是多年來一直寄平裝本Paperback給他的80歲老太太Iris。Iris患病,坐着輪椅來見Cody。
Cody囚室,8呎乘10呎。3面牆放滿Paperbacks,共有2000本書,都是Iris送的。
最後一次見面,Cody與Iris的談話內容,盡都是與他所看過的著作有關的。
Cody說:「我愛上了文字。」(Fell In Love With Words.)14年來,是一本又一本好書,拯救了Cody。
看星,看書
《士多啤梨月亮》是John Grisham有「憐憫之心」之作,主角Cody 14歲至29歲,在牢獄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
Cody無心向學,與比他年長的Brian逃離孤兒院,大多數日子,在荒野度過。
有一趟,他們從某戶人家,偷走一支望遠鏡,沒有把它賣掉,而是用來看天上星宿。
6月22日,Cody說那天晚上,該可看到「士多啤梨月亮」(Strawberry Moon)。獄吏Marvin竟然不知道什麼是「士多啤梨月亮」。
Cody的解釋:6月22日,初夏,士多啤梨熟了。印第安人說這時候的月亮又圓又大,離我們最近。
在監獄,Cody用心讀書,Iris送來的Random House Webster’s College Dictionary十分有用。Cody看小說時,遇上生字,查字典。寫信給Iris,不知所用字句是否恰當,查字典。
Iris請Cody說出他最喜愛的3部作品。Cody選出第一本:John Steinbeck的The Grapes of Wrath(《憤怒的葡萄》),作家為農工備受剝削而作不平鳴(此書有一段日子成為禁書)。
第二本:Truman Capote的In Cold Blood(《冷血》),作者把一件真有其事的兇殺案書寫下來。Cody贊同兇手罪有應得,須受絞刑。
第三本:William Styron的Sophie’s Choice(《蘇菲的抉擇》)。Cody說,待會在死刑室,注射死亡之液,不會感到痛苦的。相對蘇菲在二次大戰的悲慘命運,生不如死,Cody沒吃過甚麼苦,就此告別人世,還好埋怨什麼呢?
進入死刑室前,Cody只有一個請求,請獄吏帶他走出牢房,到一個可以看到月亮的空地,讓他抬頭,看看初夏的士多啤梨月亮。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題為編輯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