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商務部1月28日公布數據顯示,2020年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萎縮了3.5%,為2009年(即2008年金融海嘯後)全年萎縮2.5%以來,首次錄得負值,且創下了自二戰結束後的1946年以來最差紀錄。
《華盛頓郵報》28日以「混亂」(chaos)來形容2020年美國經濟。而在本周二(26日),暢銷書《世界是平的》的作者湯馬斯‧弗里德曼(Thomas L. Friedman)在《紐約時報》撰文,指前總統特朗普任內美國政府的干預政策「更多地刺激金融市場而不是實體經濟」,但當新總統拜登希望在緩解新冠疫情方面投入更多資金、防止經濟進一步下滑時,許多共和黨人反對赤字的態度卻又強硬起來,令許多民主黨人「憤憤不平」。
這篇題為《美國製造:富人的社會主義,其他人的資本主義》(Made in the U.S.A.: Socialism for the Rich. Capitalism for the Rest)的評論指出,特朗普執政頭三年積累起來的預算赤字,達到了美國歷史上只有重要戰爭和金融危機時期才見過的高水平,而且是在新冠疫情大流行之前,那時經濟已在擴張,失業率仍處低水平。現在,拜登希望投入更多資金,以緩解疫情,防止經濟進一步下滑,卻有許多共和黨人反對赤字的態度強硬起來。
兩黨都接受「永久低利率」
文章指出,近年來,由於人們聚焦於全球化快速發展,以及對民主黨和共和黨均有影響的「新自由主義的自由市場群體思維」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另一個更大的兩黨共識──「我們處於一個永久低利率的新時代」卻被忽略,因此,「只要能夠付利息,赤字並不要緊」,加上美國政府的緊急財政援助逐步增長,赤字開支持續不斷,債務愈來愈多,中央銀行(聯儲局)卻為了這個提供愈來愈容易的錢。
弗德里曼指出,這個「新共識」有一個名稱,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首席全球策略師魯吉·夏爾馬(Ruchir Sharma)稱為「富人的社會主義,其他人的資本主義」。
夏爾馬解釋,當政府干預的作用更多是為了刺激金融市場而不是實體經濟時,就會出現「富人的社會主義,其他人的資本主義」,這個說法從上世紀60年代流行的說法演變而來。因此,擁有80%以上美國股票的美國最富有的10%人口,看到他們的財富在30年間增長了三倍多,而實體經濟中靠工作薪金餬口的基層50%人口,卻沒有任何增長。同時,實體經濟生產率表現平庸,令窮人和中產階級的機會、選擇和收入增長均受限制。
疫情肆虐股市卻飆升
去年的情況便是最好證據:「我們陷於一場摧毀就業職位和小企業的疫情中,但股票市場卻在飆升。這很不正常;好比大象飛起來了。看着大象飛起來,我總是很擔心,因為通常沒有好結果。」
儘管作者支持對富人增稅,為窮人提供更多的援助,但美國若繼續依賴如此大規模的經濟刺激,正如夏爾馬指出的,將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後果,而這正美國人現在看到的。
例如,夏爾馬曾指出,來得容易的錢和愈來愈慷慨的援助,反而刺激了壟斷增長,「讓負債累累的『殭屍』企業繼續存在,犧牲了推動創新的初創企業」。所有這些,都是生產率下降的原因,生產率下降意味着經濟增長放緩,「所有人的蛋糕變小了」。
因此,「2000後和Z世代(1995至2005年出生的一代)對這種扭曲的資本主義形式愈來愈沒寄望,說他們寧願要社會主義」,這一點任何人都不應該感到驚訝。
弗德里曼惋惜,過去幾年本應是一個偉大的「創造性破壞」年代。有很多便宜的數碼創新工具,很多使用廉價高性能運算能力的機會,這麼多容易得來的錢,初創企業本應出現爆炸性增長,但這種情況卻沒有出現。
「贏者通吃」把小企業擠出市場
然而,另一方面,大公司變得愈來愈龐大,愈來愈壟斷。這不僅是因為互聯網創造了全球性「贏者通吃」的市場,讓亞馬遜、Google、Facebook和蘋果公司等積累的現金儲備可能超過許多國家。還有另一個原因,夏爾馬指出,這些公司能夠很容易地用它們過高的股價或積累的現金,來收購嶄露頭角的競爭對手,吸收所有人才和資源,並把小企業擠出市場。
另外,更由於政府要為消弭衰退而不斷插手經濟,衰退不能再發揮在經濟中淘汰績差企業的作用,復蘇變得愈來愈疲弱,生產率增長也愈來愈慢,每次補貼增長所需的刺激卻愈來愈大。
弗里德曼指出,這實際上是讓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變得更加脆弱。
美國和許多國家的債務負擔現在都已大幅增加,即使出現小規模的的通貨膨脹,讓10年期美國債息從目前的1%上升到3%,美國將不得不把大量資金用於支付債息,以至可用於研究、基建、教育或為未雨綢繆的錢所剩無幾。
儘管到時可以印更多錢應付,但這或許會威脅美元作為世界儲備貨幣的地位,並進一步提高借貸成本。
美國應向東亞地區借鑒
因此,弗德里曼出,紓困不能再用發更多現金的做法,「也許我們(美國)應該像南韓人、台灣人、新加坡人、中國人和其他東亞人一直在做的那樣──只向最弱勢的群體提供現金支持,同時加大基礎設施投資,以提高生產率和創造良好就業機會」。他認為,「東亞人」專注讓他們的政府變得更聰明,尤其是在提供醫療保健等方面,而不是讓政府變得更大。「這是他們能夠以較少的痛苦度過這場疫情的其中一個原因」。
他認為,應該多一些更包容、讓所有人受益的「資本主義」,少些未經思考讓富人受益的「社會主義」。誠如夏爾馬所言:「沒有創業的風險和創造性的破壞,資本主義行不通。」然而,「破壞與再生的制度核心已漸漸陷於癱瘓;枯枝不從樹上掉下來,綠色的新芽便被扼殺在萌芽的狀態」。